阿爷不知道的是,自己和她的缠绵不止一次,而是持续了五年,贯穿了两人各自的青春年华,她许诺只要再立有大功,她会给予特别的奖赏……她会为自己怀一个孩子,让他或她来继承这个村庄。
“别去,危险……”
老野人抛下水桶,在后面追了几步,肺部一阵咳嗽,弯腰咳出了血,这是多年奴隶生涯的透支,让族里最强大的勇士消磨成瘦削老人。
但他还是踉跄往前跑,盯着那四个小黑点落进了寨堡中女祭司的屋子,有些忧急看到孙子跑进去……
才三十年,第三代儿孙就忘记了灭族仇恨,忘记了这片家园本来归属,俨以异族的忠犬自居。
年轻人甚至不再相信老人口中的故事,谁叫老人是硕果仅存的见证者,孤证不立,而异族城邦是有着书籍文字的实录,三人成虎……
“轰”
雷光炸开,等待青年不是恋人嘉许微笑,而是她在两个异族大祭司围攻下的狼狈样子,见着他来就是一喜:“快来帮我!”
青年毫不迟疑加入了战团,女祭司清声祈祷神力加持,相互默契配合,维持战局,且战且退。
但转眼之间,只听“噗”一声,一支长箭穿破,带着不可捉摸气息,一瞬间洞穿女祭司。
“怎么会……”
她低首看着剧痛传来之处,曾雪白柔腻的胸脯血肉模糊一片,透出一截箭簇,木德生机能引发毁灭,一瞬间抽干了她的神力。
“你受伤了!”青年低呼一声,不顾敌人环伺,跪下来抱住她,发现她的身体轻的和羽毛一样。
“你……”女祭司望着他,声音迅速虚弱:“对不起,我刚开始的时……是在利用你……”
青年这时握紧了她的手:“我知道,我知道,你别说话……”
“要是我们同一族,要是早点遇见……对不起……”这少女将脸贴在他的怀里,声音低至不闻,气息断绝。
“不!”青年抱着犹带温热的尸身,泪水落下来,仇恨的目光对着远一点的人,又知道自己绝报不了仇,复杂的情绪在心中涌动,一俯身埋在她洁白的脖颈,只听“噗”一声,箭簇插进他的胸膛。
他缓缓跪下,鲜血流了下去。
只是这没有人留意,丽娘和冰梅根本没理会这个野人青年,两人配合芊夫人一箭击杀了女祭司,就直接赶去,保护主君,联手轰平内堡的防御。
“杀,杀光城邦人!”数人看见衣服穿着好些的人,就直接杀了,杀光了女祭司的亲族和护卫,再绕村一圈,见野人四处逃散,没有人反抗或报复,就遁光消失在天际。
女祭司屋子外面,老野人踉跄赶过来,望着孙儿尸体呆住,泪水盈眶,片刻默默转身离开,没去分开拥抱在一起的年轻恋人。
原本同村的野人奴隶都已经逃散,空落落的村子里就只剩下老野人一个人,形单影只。
要是年轻几十岁,他会呵斥,鞭打,甚至杀死逃亡者,把祁部落重建,但是此时,身体内干瘦没有力量,寄希望的孙子,已经和敌人的女人同死。
更重要的是,这第三代,已经没有记得祁部落。
“算了……算了……这里早就没有了祁部落……就让我一个人回去见族长,去见……茉儿。”
老野人踉跄来到树林深处,这里有一片简陋的碑林,这是祁部人最后纪念。
一个个墓碑都是积雪冰封,老人擦去碑上雪,念着上面名字,能回忆起曾经活生生的人。
直到最后一处时常打扫、周围盛开花朵的墓碑,老人浑浊的眼睛愈发模糊起来,岁月流逝让那少女的美丽容颜在记忆里变得迷蒙,但她永远定格在那个娇花一样的年纪……
还记得她喜欢的歌:“春来呦,花儿开……郎去打猎,妹把行礼装……”
“我以前没有来,是希望祁部落重建。”
“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我来了!”
幽幽树林里,咳嗽声低至不闻,灰扑扑身影对着墓碑撞去,又重重倒下,鲜血染红了墓碑、雪花,这片孤独寂寂的碑林,就是一个族群无声消亡的坟墓。
远去的叶青,突有些莫名的感触,转身回望一眼,又继续前去。
想死的人,可以留下,没有人会拉着前进。
安息,或也是一种归属。
只是无人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