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情况不同，我也自然有了容人之量。”</p>
“招安你们，是一笔很划算的生意——你看，连你这样战场起义、动荡了鸟师统治稳定的人，我都可以接纳……何况是敌人呢？”</p>
文命目光闪过，他理解了重华的潜在意思。</p>
千金市骨罢了！</p>
“为了尽快结束战争，我可是很有诚意的。”</p>
重华笑道，“只要大体上能保证以我为主的格局……多出些许藩镇割据、山头林立，我其实并不在意。”</p>
“你却是心大。”文命认真审视这位君王。</p>
“我只是没那么强的精神洁癖而已……因为我并不奢求理想，相反还很尊重现实。”重华摇头，“上下一心，永世不变——这做梦就可以了，梦里什么都有。现实么……这是不可能发生的。”</p>
“既然如此，适当妥协一二……这也合乎我的认知。”</p>
“所以因为现实，你就背弃了人族的道路？”文命挑眉。</p>
“背弃？谈不上……”重华哂然一笑，“只是我觉得，这条路其实是有问题的。”</p>
“讲理想，这没问题……人各有志，可以理解。”</p>
“你可以讲理想，为了理想去奋斗——但你不能绑架别人，强迫所有人跟你一起讲理想，为了理想去牺牲。”</p>
“这样说起来，与暴君又有什么区别呢？”</p>
“我的所作所为，尊重现实，与你们这一派，却是恰好构成了人道的正反面。”</p>
“所以我这条路能走通，并且取得眼下的成就。”</p>
“到了我这样的地步，早已跳出单纯的善恶了……”重华有几分感慨，“还执着于善恶，反而落入了下乘。”</p>
“用正反来定义，却是更合适一些……正，不一定就是善，反，也不一定就是恶。”</p>
“正过了头，会导致崩溃自毁，反过了度，也难免混乱纷争。”</p>
“只能说，根据局势情况的不同，选择性的保持一定比例的搭配……”</p>
重华悠然阐述着他的道路。</p>
曾经，他研究的是人性的恶，从天欲、人欲，种种欲望需求，来引导、统治天下苍生。</p>
不过后来他发现，这却是落入了下乘。</p>
相比于善恶，还是论述人道之正反，格局更加的宏大，对他来说更能支撑起一条盘古的道路！</p>
那是即使举世皆敌，也终有一日能上望盘古的成就！</p>
人不能因为两条腿走路，接触了地面的尘埃，就将自己的腿脚给砍断吧？</p>
现实，终究是要面对的！</p>
他做为研究这个问题的专家，纵使再不讨喜，再被人厌恶……该到他说话的时候，依旧无人能质疑！</p>
就是呢，可能会被一圈人所敌视，看他不顺眼。</p>
可话说回来。</p>
抵达了那样的高度之后，情绪和处事早已是两码事了。</p>
敌视归敌视，相关问题仍旧是交给专业的人来处理，给他足够高的地位和待遇。</p>
最多，是安排监督者，防止他乱来。</p>
不过……</p>
他若是确定盘古了，还需要再折腾什么是是非非吗？</p>
不需要了！</p>
已经确定上车了，事后再补票便足以。</p>
可能有些狼狈。</p>
但永远不亏！</p>
重华……不，是帝俊，他有属于自己的智慧，筹谋千秋万世。</p>
或许手段并不讲究，但并不妨碍他能否走向成功。</p>
“你很自信。”文命的目光有些冷，“觉得这样就可以漠视这个时代无数生灵的死难么？做为领袖者，不思制止灾难，反而推波助澜、引导战争，你终是难辞其咎！”</p>
“这可不能全怪我。”重华听出了些许微妙，那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的意志，招安可能要失败了，做了无用功，耐心因之减少，“巫妖争霸，苍生死难，根本原因在轮回……苍生的意愿得不到满足，理想者的道路失败了！”</p>
“无数生灵正视现实，试图发出自己的声音，又涉及了诸神与天道的工作推卸……种种矛盾积累，才导致了这一场大劫！”</p>
“我不过是个打工人……打工人能有什么错呢？”</p>
“我不过是迎合了一部分客户的需求罢了！”</p>
“没有这部分客户的推动，我又如何能成气候？”</p>
“我最多是顺水推舟……在这一场前所未有的社会实验里参与进去，仔细观察与论证，收获到一手宝贵的实验数据而已。”</p>
顺便争取盘个古。</p>
他帝俊能有什么坏心思呢？</p>
别说他还是金乌呢。</p>
就是苍蝇，也不叮无缝的蛋！</p>
顶天了，算是个帮凶。</p>
真要追究责任？</p>
这天底下，没有哪一个神圣能逃掉！</p>
“如果要论罪……那对于人道来说，诸神皆当杀！”重华微笑着总结，“太昊漠视有罪，当受领神斧劈杀。”</p>
“娲皇德行有亏，昧了开天功德，当罚之禁闭思过。”</p>
“道祖推动劫数，应有万世幽囚！”</p>
“……”</p>
“谁人无过？”</p>
“苍生皆罪！”</p>
说到最后，连苍生都有错。</p>
“雪崩之下，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可他们没有这份自觉，反倒认为自己是没有责任的。”重华淡淡道，“这就是现实。”</p>
“总有些理想者，喜欢站在道德的高点去批判旁人……可他们却忽视了自己的罪。”</p>
“傲慢、强迫……”重华冷淡的看了文命一眼，“就像你。”</p>
“我如何不堪，也好歹让鸟师的族人过着好日子……哪怕是剥削着别人得来的呢？”</p>
“你……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来指责我？！”</p>
“谈理想，谈大义……你为这个时代，做过什么贡献？！”</p>
重华并不客气。</p>
——你什么玩意啊？</p>
——张口闭口的就说我背叛人族？</p>
——轮得到你来说话？</p>
文命深深看了一眼重华浮现于此的交流影响，忽的笑了，笑的很渗人。</p>
“话不投机半句多……看来，我们之间是不用谈了。”</p>
“你回去吧。”</p>
“下一次提兵来见。”</p>
“我呢，也给你准备一个大宝贝……让你见识见识，我究竟怎么敢指责你的。”</p>
文命淡漠的翻手压下，一方时空碎灭，崩溃了重华的投影。</p>
而后，一柄精致的斧头浮现。</p>
开天……</p>
不！</p>
开山神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