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起来,声音从他的胸膛发出来,竟显格外畅快。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古人诚不欺我。”
他道:“昔年,你惧我势力被迫来这秦淮河上与我见面;而现在,不但来了,还着女装,那些隐匿于心间的小心思也懒得再隐藏,你强大了许多。”
“人总会长大的。”
她抿嘴一笑,“虽然过程总会有点痛。”
顿了顿又道:“就如你说的,如今我已贵为国公,又有什么好顾忌的呢?”
“出征前你还不是如此。”
他挑眉道:“看来是想明白了。”
“明不明白的也无甚打紧。”
左弗手指摩挲着酒盏,轻声道:“尊卑伦理,道德文章说得再好听,也不过是个工具罢了,束得了行止坐卧却困不住向往公允的心,不是吗?”
孙训珽低低一笑,“这话题憋闷,不提也罢。”
顿了顿又道:“听闻琼州某青楼传来一曲,曲调颇有风韵,不如我们合奏一曲?”
“侯爷果然对我上心。”
左弗轻轻一笑,“别人不知道的事,你总能知道,哪怕我远在琼州。”
“曲调里的不甘,放肆桀骜,与日月争辉,哪怕粉身碎骨也要求个公允的意境岂是青楼女子所能作出的?”
他淡淡一笑,“也未曾打听,只是初时听来便觉是出自你之手。你曾跟杨廷鉴学琴,杨廷鉴琴艺了得,也只有这样的名师才能调教出这样出色的弟子。”
“静山先生弟子之名可不敢当,我之笨拙不知被笑了多少回。不过,侯爷若有兴致,我倒也愿与你合奏一曲。”
“甚合我意。”
他拍了拍手,在外间候着的婢女进来,得了他的吩咐后,便抱了古琴与洞箫进来。
修长的手指摆在了琴弦上,轻轻拨动后,望了孙训珽一眼后,手指猛然弹出,刚还充满宁静的船舱内顿时涌起一股气势磅礴之气。
洞箫声随即跟上,琴声与箫声纠缠在一起,竟是意外的合拍。
这世上的事就是这样有趣。
明明曾经是最看不惯的人,走到最后,却发现,最了解自己的人却也是那个自己最厌恶的人。
秦淮河变得安静了。
听到这琴箫合奏之声,所有的声乐都停止了。
这首左手指月听闻是从琼州一青楼传出来的,曲调虽有些怪异,可却又颇具古味,让人欲罢不能。
只是这首曲虽好,能弹好的人却不多。这秦淮河上不乏多才多艺的女子,可却总也弹不出人们想象中的那股味道。
而如今,当这首曲子从某个不起眼的小船里传来时,所有人都被震撼到了。
那条船是安顺候的,刚刚镇国公上了这条船,那么现在弹奏的人……
所有的人似有了明悟。
这样的气势磅礴岂是一个青楼娇弱女子能谱出来的?!此曲应出自镇国公之手,也只有她敢为这首曲起名“左手指月”。
听闻这个镇国公乃是太阴星传世,若不是神仙转世而来,又何来指月的气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