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同僚的眼光,面对苏观生的不解,质疑,面对隆武的威胁。
钱秉镫心猛地一紧,他知道如果说不好,不仅救不了家人,反而会把自己搭进去,就算自己已经萌生了退意,可现在这种骑虎难下的局面,他只能奋力向前,向前,直到一头撞死,或者功成身退,他——别无选择。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你总得面对一些你不愿意面对的事情,一些把你逼到死角,再也无回转余地的地步,他怕死,却不能白死,两头受气,冤枉的死,默默无名的死,这是读书人的追求,也是读书人的宿命。
深吸了一口气,钱秉镫挺着腰,忽略身边百官的眼光,直视隆武,朗声道:“皇上,你认为我们这样下去还有希望吗?”
“哗——”
“嘘——”
“嘻——”
众人一阵纷乱,深深的惊叹了一声,吸了一肚子的凉气。
钱秉镫这是要做什么?
他现在的状态就像即将赴刑场的死囚一般,还是那种顶天立地的英雄的气场。
隆武也被钱秉镫忽然爆的气场给震住了,他把前俯的身体收回去,身体缩进了他的宽大的龙椅当中。
眼神有些漂浮的看着钱秉镫,虽然他很快感觉到这样不妥,不能让臣子看出他的怯懦和被惊吓住的样子,可他已经无法改变这个事实,他又把身子探出去,双手扶着龙椅两侧的扶手,挺直了身子,然后把目光坚定的锁定在钱秉镫身上。
没等他话,苏观生就怒火中烧的跳了起来,指着钱秉镫道:“忤逆,你竟然这样和皇上说话,来呀——侍卫,把这个背叛朝廷的人拖出去……,”没等他说完,隆武伸手道:“先让他说。”
钱秉镫已经不在乎什么了,伸头一刀,缩头一刀,反正是个死,不如痛快的说一起,到时候金华义军看在他在朝堂上仗义执言的份上,恐怕会放过他的家人,金华义军既然已经摸到了他的家里面,说不定还有其他的计划,以他对金华义军的了解,他们不肯能把这种事情放在他一个人肩膀上,没有他,他们就不救金声的家人了。
人家肯定还有其他的安排,朝廷里面肯定还有别的人在做这件事情,即便不做,也有监视他的人,因此他想通过他的表现,告诉金华义军,他尽力了。
“皇上,自从先帝煤山一去,太子杳无音踪,从大明到如今的诸王并列的南明,除了鞑子这个大敌,我们还要面对的是正统性这个大敌,谁才是真正的中兴之帝,谁才能走到最后?你想过没有?”钱秉镫畅所欲言,已经什么都不顾了。
他揭开了几个朝廷都不愿意明说的伤疤,合法性和正统性,谁才是真的能撑起大明中兴的人,着简直就是告诉隆武,你还不够格,你还没有能力振兴大明,光复江山。
这简直是直戳隆武那多疑,阴冷,脆弱的内心。
隆武直气的的想要马上喊侍卫将这个人拉出去砍了,午门还是菜市场,太远了,殿外就行。
钱秉镫没有给他作的时间,同样没有给一帮忠诚良将们指责他的时间,直接接着道:“皇上,是该想想了,这是为什么?”
“是啊,这是为什么?”隆武也在心底这样问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