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城内一路追逐,他也不记得撞破了多少墙壁,肩背早已酸胀无比,甚至隐隐有了几分骨裂,可他丝毫没有半点放弃,反而随着一路所见怒火越加高涨。
大火连绵,已然差不多烧了小半座县城,疫鬼遍地,在城门口的位置更是有无数人正遭到疫鬼攻击。
他几次都想放弃追赶这栾秀才,去砍杀那些疫鬼,可心内却更加明白,以现今的混乱局面,凭他个人武力,毫无用处,反而陷入疫鬼重重包围后,怕是难以逃出生天。
唯有诛杀首恶,方能消了他胸中这股怒气。
“公子救我啊!”
栾秀才听着身后急促的脚步声赶来,更是亡魂大冒。
他着实没想到,这彭都头是如此一个狠人,一路他穿越各家建筑,重重墙壁,可对方如附骨之疽,甩都甩不脱。
逃到了现在,即便手握穿墙宝符,可丝毫没办法带给他一丝半点的安全感,反而被这疯子也似的彭都头,吓得心胆俱丧。
这一路即便穿墙奔逃,他到了现在也累得腿如灌铅,一个不小心,脚下踩到了一具之前逃窜被官军射杀的百姓尸身,扑咚一声跌倒在地。
“死来!”
彭孔武看着栾秀才跌倒,双目圆瞪,暴喝一声,高高举起手中的铁钎,狠狠地朝着对方的后心就扎了下去。
此间种种,都是面前这个落魄秀才所为,不杀了这人,如何能消得他这满腔怒火。
“咦?哈哈,……是秀才来了!”
站在潮头水鬼身上的祝公子先是惊诧声,接着大笑起来,正当彭孔武手中的铁钎要刺中栾秀才的刹那,忽然那水鬼仰头一张,吐出了一道水箭,宛如电光般,朝着彭孔武射去。
彭孔武还来不及反应,猛地全身一震,人就跟着倒飞了数丈远,仰倒在地。
此刻的城门之外,众人的目光尽数被浦水上的水鬼和那祝公子所吸引,也无人理会他,那些游弋的官军更是因为坐骑惊吓后,跑的跑,摔的摔,自顾不暇。
裴楚远远看得真切,急忙冲了过去,将彭孔武扶起,“彭都头,你怎么样?”
彭孔武胸口被水箭射中,湿漉漉的一片,被裴楚搀扶坐起,噗地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显然受了不轻的内伤。
只是脸上的恨意不减,又抬头看向那浦水岸边,忽地怔了怔,这时他似才发现那水鬼和立在水鬼背上的祝公子。
“他……他才是……”彭孔武口齿鲜血横流,一时愕然。
那跌了一跤的栾秀才,趁着这个空隙,人却已连滚带爬地冲到了浦水水边,目光不时朝后方张望,脸色煞白。
……
河岸上,一老一少两名禁妖司缇骑看着栾秀才跑到浦水水边,丝毫没有半点阻拦。
老者云诚依旧带着几分恭谨之色,望着潮头水鬼肩上的祝公子,似在等待他的答复。
如若可以,他又哪里愿意说这些废话,摆出这么一个卑微姿态,直接上前打杀了这妖人便是。
可如今朝廷渐趋式微,北地镇魔司已然散了大半,南面的禁妖司内里也不过是招牌,勉力支撑而已,如能劝得这祝公子离去,不用动手,当是最好的选择。
至于杨浦县县令吴知远的请求,那等自以为是的官员,他这些年不知见了多少,又哪里懂得其中左道法术的艰难和凶险。
他现今能做的,不过是勉力维持一个朝廷的体面。
潮头水鬼肩上,祝公子浑然没把方才的彭都头放在心上,只是淡淡瞥了一眼水边的栾秀才,继而俯视着河岸众人,脸上露出玩味之色,“可我若是不呢?你又想要如何?”
“祝公子何必如此。”云诚叹息一声,“今杨浦县被公子的疫鬼和吴县令烧毁了大半,城中百姓更是死伤众多,于公子而言,又有何用?”
“这倒也是。”
站在潮头的祝公子大笑了起来,“本公子在越州毫无跟脚,本想找块地盘打个根基,可惜这城毁了大半,却是令人头疼。若在往日,卖你一个情面也无不可。但今次——”
祝公子说着指了指水边的栾秀才,脸色陡然转得阴沉,“我连新任的头领都选好了,这杨浦县,我是要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