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王仍然盯着皇帝,“可赌局还是存在?”
只有东海王能够理解皇帝的心事,韩孺子等了一会,说:“换成是你,会拒绝吗?”
“已经不可能‘换成是我’啦。”东海王谨慎地回避,可心里的确有些想法,“不过我能提一点建议,陛下一开始就不应该召见丑王,他虽然与宗室沾亲,毕竟只是一介草民,一次召见能将他捧上天,只要他开了口,陛下接受不是,拒绝也不是,左右为难。柴悦可给陛下出了一道难题。”
“左右为难也比一明一暗强。”韩孺子却不后悔召见丑王,更不会迁怒于柴悦,“那个圣军师一直躲在暗处,我倒希望他能站出来跟我打赌。”
“陛下精力充沛,遇敌杀敌,无人可及。”东海王的吹捧里总是有一点酸意,“陛下赢了之后怎么办?对丑王一家是杀,还是流放?”
东海王打听的其实是谭家,丑王的命运即是谭家的下场。
韩孺子对此一清二楚,笑道:“江湖豪侠以名为生,不去其名只杀其人,解决不了多少问题,武帝杀了那么多豪侠,结果却是人人以侠为尚,前仆后继,这才几年工夫,豪侠又已遍布天下。”
“这倒也是,想当初,谭家还只是牧马、经商的大户,丑王除了丑得吓人,也没有多少侠名,结果武帝发威铲除了旧豪侠,他们却冒了出来。”
“谭家最初的侠名不就是来自于照顾被诛豪侠的眷属吗?丑王大概也是一样。”
东海王点点头,“可惜这些人太迷恋侠名,又或者是太蠢,不肯听我的劝,非要求助于另一方豪侠,唉,谭家人真是……不过王妃很看得开,她说愿赌服输,谭家和我输了就是输了,从此就该谨守臣民的本分……”
东海王想救的不是谭家,只是王妃一个人。
韩孺子不接话,突然道:“你喜欢东海国吗?”
东海王神情一变,“陛下……”
“别害怕,我在想要不要将你迁到边疆去,匈奴人又在蠢蠢欲动,如今守边的是燕、赵、代三国,两王老迈,一王年幼,都不足恃,或许你行。”
东海王目瞪口呆,脑子飞转,寻思这件事对自己的影响,“能得到陛下的信任,这是天大的荣幸,我当然没有意见,去哪都行,就怕我能力不足,有辱圣意。”
韩孺子只是随口一说,他还没有做出决定,边疆重镇,交给东海王他也不放心,叹了口气,“北方匈奴,南方群盗,再加上流民遍地,每一件都不难解决,撞在一起却是大麻烦。”
“南方群盗?陛下要铲除云梦泽?”
“云梦泽已经成为豪侠的避难之所,朝廷看得松,豪侠侵占闾巷,朝廷抓得紧,豪侠入泽为盗,非得断其后路,才能抑制豪侠。”
东海王嘿嘿笑了两声,“陛下真有雄心壮志,我可听说,当初武帝好几次发兵清剿云梦泽,都因为地势险恶而没有成功。”
韩孺子长叹一声,“手中无将,东海王,我没想到当了真正的皇帝之后,满朝文武还是没有多少可用之人,是我看人不准?还是我不会用人?”
东海王只剩下干笑,皇帝的话题太敏感,他不敢回答。
韩孺子也不指望得到回答,“首先得用人,然后才能挑人,解决这三大麻烦之后,总会有一些人才显露出来。”
“妙计。”东海王赞道,心里却在琢磨,皇帝对自己透露这些话到底有何用意。
午时过后不久,韩孺子召集崔宏、柴悦、房大业等十余名武将,共议抵抗匈奴之事。
崔宏知道自己还没有完全得到信任,因此很少开口,房大业的脾气更是少说多做,甚至做时再说,只有柴悦侃侃而谈,“去年的碎铁城之战,匈奴人输得并不服气,的确需要再打一仗。可南、北军征战已久,不宜再动。陛下早就下令各地收编流民入伍,不如再多收一些,送住边疆与匈奴一战。”
“都是平民,能这么快作战吗?”韩孺子很清楚,数量再多的乌合之众,也不如少数的精锐之师。
“若是深入草原追击匈奴,这些人不行,若是守城待战,只需以老兵带新兵,还是可以一战的。”柴悦早有计划,对边疆各城原有多少驻兵,能吸纳多少新兵,计算得清清楚楚。
其他人只能边听边点头。
中司监刘介突然闯了进来,韩孺子早就吩咐过,非要事不得打扰,抬头看向刘介,希望他带来的不是京城苑林挖池塘这类琐事。
刘介快步走到桌前,将一封加急文书送给皇帝,神情严肃,显然是真有要紧事。
韩孺子打开文书看了一眼,腾地站起来,看着迷惑的众将,“英王在东海国称帝,上官盛自称大将军,正向齐国进军。”
众人无不大吃一惊,上官盛明明已经死了,他们都看到了头颅,怎么会在东海国又突然出现一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