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的冷夜,皎洁的月色倾泻而下,覆盖着孤山上的每一个角落,但是温润如水的月光却掩盖不住寒风之中带过的一阵阵肃杀之气。
山岗一角。
这是一个靠近了汉水的位置,站在悬崖上能听得到脚下汉水奔腾而流的声音,时不时还传来汉水拍打在崖下岩石出来的那种浪扑的声音。
约莫数百人却寂静如一人,悄然无声的跪坐在乱石头之中。
这是鬼卒死士,五斗米教最精锐的士卒,每一个都是武者,内修一口真气,体魄还是经过药物淬炼,无坚不摧,最重要每一个都是历经互相之间惨烈厮杀剩存下来的杀手,杀戮机器。
在这些鬼卒的中间,升起来一堆幽幽的篝火,篝火周围有数人分列而坐,他们目光对视,正在交流着,仿佛在商议什么东西。
在篝火的光芒映照之下,其中一个少年的脸庞白玉无暇,灵动的眼眸闪烁一缕一缕的精芒,她缓缓的抬头,眸光一扫而过,看着周围几人,朱唇轻动,幽幽的开口。
“此事吾已经承诺了,诸位如今考虑的如何了?”
她的声音空灵而悦耳,打破了冷夜的幽静。
“殿下,你是太平道的圣女殿下,至高无上,道门一脉,传承如一,我们自然也相信你,如今少主既得汝等庇护,我五斗米教为尔等效力也无妨,但是你可知道张鲁此时此刻身边多少高手庇护?”
中年人目光对上少年的视线,四四方方的脸庞带着煞气,眸光冷厉,凝视着少年。
作为如今五斗米教掌权人,欧阳玉并非不想对张鲁动手,他无数次都想要杀了张鲁,毕竟张鲁斩了张修,乃是不共戴天之仇,只是他有些犹豫。
五斗米教底蕴本来就不足,还被张鲁屠杀了一番,外围教众死伤惨烈,内部核心的长老执事更是去了一大半,如今就仅存这点实力了,数百鬼卒是最后的底蕴。
鬼卒的培养,乃是张修按照铁卫的培养方法培养出来了,即使不如铁卫,也相差无几,可天师道积累一百多年的底蕴,也不过只有三百铁卫而已。
五斗米教足足有五百鬼卒,每一个鬼卒的培养都需要无数的资源,武者血气补充,药物对身体的淬炼,几乎耗尽的五斗米教的资源,要是全部折损在这里,那他们日后就没有任何底蕴了,只能任人宰割。
“欧阳长老,若非他张鲁身边有高手庇护,又有天师铁卫的捍卫,我又可需你们来动手!”
少年乃是张宁,她穿上的一袭男装,展露出来的气质,让天下无数男子黯然失色,面如冠玉,风度翩翩,着实能是无数少女倾慕的对象。
此时此刻,她表现出稳如泰山的气势,淡然的反问:“是我牧军的实力不够强盛,还是我太平道的高手不如你们五斗米教啊,我告诉你,都不是,我们若是想要杀他,随时都可以,大军进攻,横扫而过,无人幸免,包括你们,而让你们动手,是你们更有机会,让我们减少伤亡,也是我们给你们一次机会!”
“给我们的一次机会?”
一个白道袍老者,微微睁开眼眸,他的眸光很锐利,如一柄利剑出鞘,仿佛想要看透了少年。
这老者乃是的五斗米教今第一高手。
申屠冥,他是一个剑客,一个散修剑客,多年前与张修志同道合,共创五斗米教,张修传道,他负责武力横扫,汉中,巴蜀,关中,不知道多少游侠败于他剑下,传闻曾经远赴燕山,与剑圣论剑,惜败,道丝毫不损他在西南的威名。
“什么机会?”他冷声的问道。
“投诚的机会!”
张宁无视申屠冥的压力,口若悬河,侃侃而谈:“就算你们不动手,难道他张鲁还能跑得掉,牧军所装备的利器,其中有五百步能穿透十重甲胄的的大型弩床,加上数百的三连弩,外围伏击弓箭手,左右而列,困网之斗,他们再多高手,也不可能跑的出去!”
她话音一落下,在场的武者都浑身颤动,一股不寒而栗的气息冉冉而起。
自古江湖不与朝廷斗,游侠从不敢袭击军中将士,那是武者高手就算再强,也怕被围杀,陷入重围之中,面对那些巨力的床弩之箭,即使强如当年天师道创始人张道陵,太平道的南华老仙,谪仙般的存在,一旦陷入大型床弩的伏击之中,都无法生还。
即使申屠冥的瞳孔都微微变色,武者再强,还是肉体凡胎,对上这种利器,挡得住一箭,挡不住一百箭,即使力大无穷,也会有竭力之时,就好比当年西楚霸王,绝对是武者之中最强的代表性,以一敌千,屠尽千军,最后不还是力竭而败,自刎乌江的下场。
“机会只有一次,是给你们,也是给五斗米教的,五斗米教需要提现你们的价值,才能在汉中生存,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你们的了!”
张宁看着他们微微而变的脸色,淡淡如斯的声音再次响起,目光扫过,带着居高临下的俯视,她仿佛丝毫不在意这些人会不会动手,只是该说的她还要说:“张鲁败了,我牧军入汉中已成事实,他张鲁死不死,都无法改变这事实,你们应该很清楚,张鲁领汉中,五斗米教改天换日还能生存,可我们牧军主公可没有这么好说话,他是一个很现实的人,你们还有存在的有价值的,你们可以存活,没有价值的,那就灭掉,就这么简单!”
“传言牧军主公牧龙图,与其父牧山,皆为太平道徒,道门子弟,一脉传承,难道不能网开一面吗?”
坐立在角落里面的中年,一袭道袍,却彰显儒雅,他温声的说道。
这是五斗米教四长老,善于用双勾,儒者出身,即使沦为草莽,学识书法皆不落于别人之下,掌五斗米教的文吏。
“四长老,若是当年牧帅尚在,尚可言之,可如今的主公,并非当年的牧帅,牧帅太平道徒出身,可主公他非太平道之人,甚至黄巾军在他眼中,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他曾言,黄巾之军,不堪大用,若非顾虑其父出身,他就该舍之而立强兵!”
张宁把牧景对道门的态度狠狠的贬了一番,就是给这些五斗米教的长老压力,但是其实她也没说错,以她对牧景的了解,牧景还真不一定看得上当初那些乌合之众的黄巾军。
即使如今的黄巾军,也是当年历经无数大战的老卒建立,然后经过系统训练才堪用。
“这么说,我们根本没选择!”
欧阳玉面容微微有些楞。
众人闻言,顿时面面相窥,一时之间却无法下定决心。
最后四长老的目光落在了张宁身边的少年身上,他轻声的问道:“少主,不知道你的意下如何?”
少年是张宇,五斗米教少主。
张修死后,张宇乃是唯一有资格继承五斗米教的人,如今抉择不定的事情,让他来拿这个主意,是最好的选择,即使日后五斗米教败了,也是张氏子孙败坏的江山。
“诸位长老当前,小子年幼无知,当初意气用事,已折了西城老巢,让五斗米教几乎被绞杀,无数教徒无家可归,乃是罪人也,不敢言之教中生死存亡之事!”
张宇摇摇头,撇开了关系:“如此大事,还是诸位长老共同抉择!”
他的心中明如亮镜,五斗米教看似供奉他为少主,可这些老家伙若是有心,当初他在西城,兵败之日,恐怕就不会被追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结果。
这些人,这时候想起他这个少主,无非就是想要找一个可以背锅的对象。
要是说五斗米教之中真心实意为他着想的,恐怕也只有然于外的申屠冥,申屠冥与他父亲乃是八拜之交,他们是真真切切的志同道合之辈,而且对权势不太在意,所以会庇护他。
但是申屠冥的年岁大了,精力不足,而且醉心武艺对教中事情已经不太理会。
至于其余的长老和教中各方执事,都对于他一个少年并非上心,如张宁这个太平圣女在太平道之中无法立足一般,他在五斗米教最多也只是沦为傀儡。
所以他立场一开始就已经是表露出来了,依靠张宁,依靠牧军,他还有价值,可得礼遇,可若是成为了这些人的傀儡,只能背锅而已,他可不能保证日后五斗米教会不会成为那个即使是他都无法不敬佩的少年的敌人。
“张鲁该杀!”
几人倒是想不到昔日冲动暴戾的张宇会不接招,这倒是让他们想不到,申屠冥的眼神更是深深的看了一眼少年张宇,却不做劝声,他有些苍老的身躯缓缓的站起来,随着他的身躯站起来,一股强大的气势呈现,覆盖全场:“既然圣女殿下说到了这个份上了,吾等也不含糊了,圣女殿下说的对,今牧氏主汉中已是事实,我们五斗米教也需要一个机会来生存,所以老夫会动手,圣女怎么说,就怎么做,张鲁要死,那些叛徒,也应该受到惩罚了!”
张鲁并不好杀,当初五斗米教好几个叛变的长老都护卫在他身边,还有不少天师道那些高手即使不如他,也相差不远,这些人,他早就想要动手了,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但是如果是他动手,就有六成的机会。
只是,他恐怕要赌上这条老命了。
“既然申屠长老都这么说了,我们也无话可说!”
欧阳玉长年执管教务,世故一点,权势一点,心思也多一点,在他心中,五斗米教的利益至高无上,但是他向来唯申屠冥马是瞻,既然申屠冥开口了,他唯有遵从。
“什么时候动手?”
四长老是五斗米教除了申屠冥与欧阳玉之外,仅存的第三个元罡武者。
“今天晚上,子时一过,立刻动手!”
张宁松了一口气,这些人肯动手,就是一个好消息,至于杀不杀得了张鲁,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势,借了大势,山脚下那些牧军将士绝对能把一切都碾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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