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无论心情如何,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那张家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进行,将张延一行迎接入府。
此时张氏厅堂里,客席也坐了七七八八,众人都不乏好奇究竟什么样的人物值得清河张氏摆出这么大的阵仗要合籍认亲。
可是当张延一行入堂后,在场众人无不大失所望,更由许多望向堂上的一干张氏族人们,脸上已经流露出了明显的讥诮之色。
一个人素质如何,言行体貌上便能看出大概。张延这个人若是不动声色,看起来还算得体,但当张循古向他介绍堂中宾客时,一旦应答起来,那种举止失措、粗疏无礼的本质就毕露无遗。
至于其他几个族人,表现得那就更加不堪了,登堂后有的畏首畏尾、有的东张西望,各种浅薄失态,让人不忍细睹。
张延等人的表现也是正常,他们一家本就出身不高,唯一可夸的亲谊便只有张良媛一人。而这桩亲事老实说也没有带挈他家多少,反而要因此躲躲藏藏,基本的生活都大受干扰。
也只有在近年,少王出阁,一家人处境好转,被召入神都洛阳,得了潞王赏赠的一处庄园,耕桑为业,自然是与清河张氏这种尚礼的世家氛围格格不入。
说实话,如果不是张循古主动让人联络,张延真是做梦都想不到自家还能有这样的际遇,这实在是超出了他过往的认知范畴。但是负责跟他联络的路敬琏言之凿凿,再加上张循古的亲口许诺,都让他觉得此事大有可为。
眼下愿望将要达成,虽然方式已经有别于最初的设想,但是效果却又比此前所想好了太多,张延自然没有理由不高兴。
进入张家中堂后,张延也没有心情再去认识堂上那些宾客们,耐着性子听张循古介绍几人后,便忍不住催促道:“良时不能耽误,还是先祭告祖宗,再归堂款待宾客。”
张循古等人也是被催促得没有办法,于是只能一些支系族人与门客们留在此处招待宾客,他们一些直系的族人则引着张延等往宗祠而去。
本来按照张家原本的安排,此前废了好大的力气请来的那些亲友代表也要同往宗祠观礼,可是看到张家合籍之人如此不堪,那些勉强列席的亲友们这会儿也都感觉遭到冒犯,不愿与张家一同堕落,全都坐在席中一动不动。
对此,张循古等人倒也不再苛求。他家之所以请来这些宾客,那是要给两位殿下一个交代,现在二王都不出席,也就没有必要再恳求这些人参礼。
“张少卿何处访得这户人家?这便是张氏嫡房流落在外的族亲?”
待到张循古一行离开,堂上宾客们再无忌惮,纷纷开口议论起来,言谈中更是毫不掩饰对清河张氏的奚落。
其实这些宾客们也多有出身寒门,未必就是瞧不起张延等人的粗疏,只不过清河张氏标榜名门家风,结果却与这样的人家论亲,则就难免让人看轻门风不谨,实在配不上往常那种矜贵姿态。
不多久,有人便说出了张延等人的身份,得知这个张延乃是潞王庶母族人,在场宾客们倒是理解了清河张氏这么做的原因。但就算是如此,张家如此恬不知耻的大张旗鼓,这趋炎附势的样子也实在是太难看。
但因为事涉潞王,堂中宾客们倒是不敢再全无顾忌的讥笑非议,但心里对清河张氏却不免更加看轻。仅仅只是潞王庶母而已,竟然就要如此放低身段,实在是全无名门风骨。
由于二王没有参礼,张氏这一场认亲的家礼倒是也没有持续太长时间,无非是将张延所带来的家谱抄录在清河张氏谱牒中,叙定长幼之后各自致礼。
最难堪的则莫过于将张良媛之父灵位奉入祠堂中,摆在了他们这一脉始祖张晏之的灵位旁,而接下来以张循古为首几个张氏长者则就要对张延持晚辈礼。
虽然说士可杀不可辱,但这一礼拜下去之后,张循古等人只是庆幸没有太多外人在场,让他们张家体面尽失的这一幕流传出去。
忍过了这最难堪的一幕后,张氏在场众族人们感受也是各不相同。有的人如丧考妣,有的则怅然若失,但也不乏人隐怀窃喜。
如今他们一家也算是与二王扯上了关系,于情于理两位殿下都不会再继续为难他家。而眼下二王势大也是一个不争的事实,他们张家在此时贴上去,不独可以免于眼前的破家之灾,兴许还能分润到一些权势。
别的不说,潞王既然这么用心为其庶母一家抬高家事,可知必是情义深厚。就算不会直接关照他们张氏一家,但对张延这个舅舅应该不会亏待,他们张家得以趁势而上也是顺理成章。
当一众人返回中堂时,又有门仆来告潞王已经护从其庶母入坊,张循古等人自然不敢怠慢,忙不迭率领自家子弟前往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