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的大理寺衙门没有说话声,一众堂中官员正翻查着手头的卷宗整理归纳着。
徐和修看了看周围一众忙着做事的官员,起身向门外走去。同僚皆在埋头做事,几乎没有人察觉到他的离开,便是有发现的,也并未在意。
一路出了大堂行至门外,徐和修深吸了一口气,抬脚走下石阶。
“徐大人。”一道女声便在此时突然响起。
徐和修脚下一顿,一个踩空眼看将将摔下去,斜刺里突然伸出一只手扶住了他。
“徐大人,你没事吧!”突然出现的女孩子偏了偏头,认真的问道。
徐和修抽了抽嘴角:“没……没事。”
方才真是好险,若是方才摔下去了,一脚踏空在衙门前摔了个跟头估摸着要被笑话好一阵子了。
徐和修抬头看向面前突然叫住他的始作俑者。
始作俑者似乎全然不觉,对着他笑了笑,开口道:“徐大人,我有事寻你。”
寻他也不能这时候开口啊!徐和修腹诽着,对前的女孩子道:“甄大人让我协办的那个案子有些进展,我要出去一趟。”
乔苒笑道:“是去元亨钱庄吗?”
这话一出,方才还有些犹豫的徐和修当即变了脸色,连忙将她拉到一边,看了看四周,确定无人之后才忍不住小声道:“你……你怎会知道?”
她当然知道,那个印章还是她给的,主意也是她出的。乔苒心道。
“是甄大人告诉你的吗?”不等乔苒回话,徐和修就开口了,而后自顾自的点了点头,道,“定是如此了,大人还是很看重你的。”说着便叹了口气。
乔苒道:“你叹气作甚?”
徐和修瞥了她一眼,神情惆怅:“不知啊,只是突然有些感慨。”
乔苒看他突然无病呻吟的样子,没有继续追问,而是开口点出了来意:“徐大人,我想去徐家拜访一番。”
徐和修听的愣了一愣:“拜访谁?”
乔苒道:“看看徐二公子留下的东西。”
这话一出,徐和修想了想,便道:“你去我徐家,家里定是欢迎的,可二堂兄他出了这样的事,二婶娘他们在家中日日以泪洗面,怕到时候情绪失控做出什么事来。”
对于二堂兄遭遇不测这件事从初时的担忧到后来的证实,再到现在虽然伤心却也不是不能谈的事了。对此徐和修早暗自感慨过了:陛下这一压倒也不是没有用处的,若是当时便命人彻查,恐怕不知要闹出什么风波来呢!
一鼓作气二而衰三而竭,不管是战场上还是别的什么地方,都是有道理的。
听出了他言语中的不赞同,乔苒摸出袖袋里的腰牌,在他面前晃了晃:“如朕亲临不能看吗?”
徐和修只觉胸口一堵,默了默道:“能看,当然能看。”自从有了如朕亲临,她一天在他面前都显摆了多少回了。
天大地大,陛下最大,有这牌子,谁敢不让她看?
女孩子笑了笑,对徐和修的表情恍若未见:“元亨钱庄的事不急,”他道,“所以今儿我想去徐家看看,可否请徐大人带路?”
徐和修迟瞪着她:“你有如朕亲临,谁也不敢拦你,自己去便是了,我今日答应了甄大人去元亨钱庄看看的。”
其实也不急着今日,不过为了寻个进元亨钱庄的好借口,他还特地偷拿了父亲的印信。
要知道,在元亨钱庄存钱的可不止上不得台面的钱财,还有上不得夫人面的小金库。
那可是父亲多年攒下的私房钱,为了办案他偷偷拿了出来,若是耽搁了,被父亲发现了定然少不了一顿父慈子孝的毒打。
她并不是个容易说服的人,徐和修说罢又继续想起了拒绝的说辞。
只是出乎意料的,女孩子闻言只是笑了想,而后侧身让了开来。
徐和修狐疑的看了她两眼,见她当真让路了,正要离开,却听身后声音不大却清晰可闻的嘀咕声响了起来。
“真是可惜了,原本还想让你同我一起去徐二公子那里看看……”
这话一出,徐和修才迈出的步子当即折返了回来,忙转向身后的女孩子,正色道:“便是答应了甄大人也可以改日再去。乔大人,既然去我徐家,我又怎能不带路?咱们快走吧!”
甄大人的事没有那么紧迫,可相较而言,能够“参与”到阙楼这个案子,哪怕只是一点点,也是了不得。
不过略一权衡,徐和修便选择了后者。
阙楼的案子原本就不小,更何况,根据他“多年”的经验,但凡她涉及的案子,其离奇精彩之处远不是寻常案子所能比的。再说了,这本来就涉及二堂兄的事情,他积极一点有什么不对?
理由嘛,找找就有了。
徐家离大理寺衙门也不算远,乘车比走路还麻烦,两人干脆便走去了徐家大宅。
这个时候徐太傅在早朝,徐家一众入了官场的子弟也在衙门当值,是以徐家大宅前并没有什么人。
过去的时候,徐家大宅的大门敞开着,徐和修带着乔苒直接走了进去,对上迎上来的门房便开口问道:“十妹妹在家吗?”
正巧他十妹妹一直想见乔大人,这么好的机会,不用白不用嘛!
乔苒瞥了他一眼,没有打断他的话。
见就见呗,她也好奇那个写话本子的徐十小姐呢!
不过,可惜的是,门房回道:“几位夫人小姐都不在家,钦天监昨日出了告示说这些时日都不会下雪,夫人小姐便趁着好日子出门去城外的寒山寺祈福去了。”
徐和修脸上的笑容立刻淡了下来。
祈福。腊八可没有祈福的习俗,家里也没有哪个长辈生辰什么的,这等时候去寒山寺还能是为了什么祈的福?
为了二哥啊!谁都知晓阙楼里的人已经出了事,尸体陛下还不准他们接回来,眼下家里能做的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什么呢?
心情没来由的一阵低沉,徐和修沉默了一会儿,转头对乔苒道:“如此,倒是省了不少麻烦,我们去二堂兄那里看看吧!”
乔苒应了一声,跟了上去。
……
徐家虽然出了个一品太傅,在长安城豪族中也算数得上名号的存在,声望权势正盛。不过新贵到底不比那等经营数百年的大族,在一众长安豪族中,徐家算是清贫的,这从徐和修每个月巴巴等着族里放例银就能看的出来。当然,再清贫也是长安第一等的大族,远不是寻常人所能比的。
只是比起旁的大族,徐家大宅倒是没有那么多精工细琢的心思,一路行去,倒同普通的宅邸大院没有太大的差别,甚至还有些朴素。
“实不相瞒,二堂兄出事之后,他的院子我也进去过,只并未发现什么。”徐和修带着她边走边道。
乔苒看了他一眼:“也是不知道该找什么吧!”
徐和修点头:“不错,应当是我查的方式不对。我也不知道该找什么,一头雾水,无处入手啊!”
言语间颇有些感慨,没头苍蝇一般怎么找。
“现在不是无处入手了。”女孩子说着收回了目光,看向前头那座近在咫尺的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