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牌“吧嗒”一声坠地,如同他的荣耀被一脚踩入泥潭。
魏潜很愤怒,他觉得热血冲入他的头怒,连眼前的一切都蒙上一层血色。
他弯腰拾起金牌,缓慢地在怀中摩挲,眼睛死死盯着常蕴,仿佛盯着一个必死之人。
常蕴觉得全身一抖,寒意从心底漫上来。
面前的魏潜气势大变。
如果说刚刚常蕴还可以与魏潜争锋,如今他们就是不可同日而语。
一个是上过战场,沾过血腥的血气男儿,另一个是家中稳坐,喜欢舞鞭的英姿少女。
最大的区别在于,魏潜,是敢杀人的。
果然,魏潜动了。
魏潜持着剑冲了出去,气势逼人,骇得常蕴退了一步,一退再退。
长鞭与长剑噼噼啪啪火星四溅,数次交锋,常蕴有些吃不住力。
魏潜的剑势猛地收回,在胸前轻盈地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
一道霜气横梗在椒丘之上,经久不散。
好像不同于之前的杀机频现,这道霜气在夕阳的余辉下光彩美丽,如同落霞一般迷人。
落霞的光辉照映着常蕴的脸,光彩照人,霜气愈发露出无害的一面。
常蕴不解地举鞭就抽,可是她中计了。
那唯美的落霞黏附着她,阻挡着她,似乎将她包裹起来,所有的轻功和鞭法在这落霞之中都无用。
常蕴神情巨变。
突然长剑划过常蕴的右手,长鞭脱手飞出,而常蕴还没来得及惊呼,就被魏潜一剑刺中,常蕴如断弦的纸鸢一样飞了出去,而那落霞还环着她,殷殷鲜血的点缀让那霜气愈加美艳。
“落霞与孤鹜齐飞。”
徐愿轻声念道,果然是美到极点的剑法,只可惜用来杀人。
下一招,自然是与之媲美的“秋水共长天一色”。
如果两道杀招重叠,常蕴必死无疑。
徐愿正想着如何挽回局面,这时候关澈动了。
关澈扑到常蕴身上,就地打了一个滚,无形的霜气被关澈身上阳刚之气破除,可关澈身上也被霜气中残余的剑气割伤,零星的血迹看起来触目惊心。
“欺负女人算什么能耐!”关澈将受伤的常蕴抱在怀里,愤怒地朝魏潜吼道。
魏潜轻笑道:“我本来也没打算欺负她呀,我打算欺负你,可是你躲在女人身后了,不是吗?”
关澈狠劲咬牙,回头看向常蕴惨白的脸,忍住与魏潜决一死战的冲动,抱着常蕴就往医馆跑去。
常蕴被关澈颠簸得伤口痛,睁开眼看到关澈放大的俊脸,还有些不知今夕何夕。
“你救了我?”常蕴轻声问道。
关澈咬着牙不说话,汗珠子像眼泪一样劈里啪啦往下掉。
“闷葫芦,我最讨厌闷葫芦!”常蕴有些意识不清地说道,“不过你这闷葫芦长得好看,我还不讨厌。”
关澈全身一颤,那句“不讨厌”像是魔咒一样在他耳边回荡着,让他鼻孔发酸。
往常常蕴是高高在上的常家大小姐,武圣的女儿,督察队大队长,立松堂第一鞭修……
这一系列溢美之词让她如此高不可攀,让关澈根本不敢奢望,哪怕常蕴对他表现出不同寻常的关注,他也只当是贵族一时兴起的玩笑。
但是今日,关澈认真了。
古语道“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你在椒丘上护我一次,我愿尽我所能护你一生。
“关二!小心身后!”徐愿从飞马上猛地降落,何怡第一个滚下来,趴到一边呕吐去了。夏昱飞身下马,毫不示弱地盯着魏潜。
落霞剑招已出,秋水剑招不能藏私,否则不符合魏潜的审美。
果然,魏潜迎天一剑劈下,秋水剑的剑光洋洋洒洒地飘散下来,仿佛下了一场星光梅雨,但是这剑光美则美矣,却暗含杀机,寒气逼人。
关澈护着常蕴,打算死扛下这一剑。
徐愿经脉俱损,不能动手,何怡已经吐到半死,只有夏昱,还算半个战斗力。
“会弹《春江花月夜》吗?”徐愿问道。
夏昱抖了一下道:“弹得不熟。”
“那挑最熟的那段弹!”
夏昱闭上眼睛片刻,努力回想曲调。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夏昱猛地想起姐姐,她最擅长的曲子就是《春江花月夜》。
“来,小昱,我带你一段,跟着我的箫弹,好不好?”姐姐柔声细语得哄着她。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姐姐清冽的声音吟唱着,引人入胜。
“多美啊,小昱一定能学会的。”
夏昱突然睁开双眼,双手抚琴,琴声倾泻而下。
琴声流畅,仿佛江潮浩荡,与大海连成一片,将那波光与剑雨相互抵消。突然一轮明月从海上冉冉升起,带动海水潮涨潮消,远远江水、天空成一色,独成一个世界,一道坚固的屏障就此建成。
夏昱不停歇地弹着,一时间思绪翻飞,真情流露,泪水积压在眼底。
白云一片去悠悠……姐姐,你真的永远离开我们了?
青枫浦上不胜愁……姐姐,我们都很难过。
谁家今夜扁舟子?……姐姐,你还记得我们玩过的冰嬉吗?
何处相思明月楼?……姐姐,我想你。
还有姐姐,我终于学会了。
春天的生机勃勃将魏潜的秋水的肃杀之气抵消,更别提江潮涌动,潮涨潮消,那不是一湾秋水可以比拟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