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茝亭旁风景如画。
水面开阔,荷叶连天,初荷未开,一朵朵带着尖尖角的花骨朵阶次露出水面。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屈辞就立在亭内,神情平淡地望向天际,仿佛世间万事万物不挂心,虽入红尘,但纤尘不染,此情此景仿佛入了画,亘古不变。
徐愿有种错觉,仿佛屈辞站在那里很久了,久到千百年对他来说不过弹指一瞬,他翘首以盼,只在等一个不归人。
清晨的寒露沾湿他的衣摆,而和畅的夏风鼓入他的衣袖,显得他的身影愈发瘦弱,似乎有种随时羽化而去的假想。
徐愿三步两步快走跨入亭中,长揖到地,朗声道:“学生徐愿见过先生,令先生久候,是学生的不是。”
一语落下,屈辞转过身来,带上淡淡的微笑,沾上一点俗世的气息。
“不算晚,我也是刚到不久。”屈辞温和地说道,“昨日我已传书与岳药圣,他没难为你吧。”
“多谢先生关心,岳药圣心善,并未难为学生。”徐愿答道,“反而准许学生为凌将军熬药。”
屈辞点了点头。
“那是最好了,那这几日你便留在我这边吧。”
说罢屈辞引着徐愿往自己的居所走去。屈辞属于兰宫原本的主人,自然选择自己喜欢的居所。而屈辞喜欢水汽,不光在搭了一座揽茝亭,而居所更是在白鹭湾。
两人沉默相伴而行,有些莫名的尴尬,徐愿便率先问道:“先生许诺为学生讲上古史,不知做不做数?”
屈辞从容地答道:“自然做数。”
“那学生想问先生是否知道一种传说的香料,‘黄粱一梦’?”徐愿转了转眼珠问道。
屈辞淡淡笑道:“你们怎么都对这种传说感兴趣了?”
徐愿猛地一惊,不由追问道:“学生以为自己已经有些异想天开了,难道学生还有同好?真想结识一番。”
屈辞不疑有他,缓缓答道:“刚好,她也是一位丹修,看起来像北周人。”
“郑渊?”徐愿试探地问道。
屈辞笑着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徐愿并不纠结,毕竟屈辞是一个连吃饭都记不住的人,不能指望他能记住一个无关紧要学生的姓名。但是徐愿确信,如果真是北周的丹修,那郑渊的可能性最大。
徐愿现在有些担忧,难道月姬真的与北周贵族搭上线了?可能月姬真的要玩一票大的了。
“学生请先生赐教。”徐愿拱手道。
屈辞想了一会儿一边踱步在前走,一边慢慢地答道:“黄粱一梦的来历自然不必多说,邪神借着此香料控制了信徒。但是如今可以控制他人的药物很多,但是没有一种可以超过‘黄粱一梦’,因为‘黄粱一梦’可以增加愿力。”
徐愿问道:“先生所说的‘愿力’,可是信徒信仰的力量,可以决定神的神力?”
屈辞点头道:“没错。从前女娲是诸神之首,因为她垄断愿力。百姓都信奉她为‘人类之母’,无论祭拜河神还是山神,首先要祭拜女娲。但是邪神偏偏打破了这个传统,祭祀他的子民只祭祀他一人,摒弃女娲,甚至憎恨女娲,让天下的愿力第一次分裂,这才有之后女娲的陨落和诸神的黄昏。”
“所以‘黄粱一梦’这东西,你还是少琢磨比较好。”
屈辞猛地转身对徐愿郑重地说教,而徐愿低头想着郑渊跟月姬之间又会有什么瓜葛,根本没有抬头瞧,就正好一头撞到屈辞的怀里去了。
那怀里的幽幽的兰草香气让徐愿有些窒息。
“学生失礼。”徐愿这一次很快就反应过来,退了一步请罪。
屈辞被徐愿吓了一跳,顺便也就把本要规劝徐愿的说辞忘到脑后了。
“无妨,”屈辞说道,他扶住徐愿轻声劝道:“还是小心些较好。”
徐愿面色微红,点了点头。
她下定决心一定要找郑渊好好说说,于是就把神游的魂拉回来。
抬眼一看,清凉的江风吹过,一股水汽扑面儿来,已经到了白鹭湾。
这白鹭湾并非是真正的湿地,而是人工挖凿的湖水而后故意设计而成。
不同于天机池周围花团锦簇,白鹭湾看似草木丛生、疯长无序,但实则阵法层层,机关重重,偶尔白鹭翩飞,芦苇摇晃,野舟横卧,自有一种不受约束的野趣。
“这里不好走,你跟紧我罢。”屈辞向徐愿伸出一只手。
屈辞的居所,徐愿自然是知道的。她曾经为了一块牌子,在屈辞的白鹭湾守株待兔很久,最终费力破了屈辞的阵法,不过屈辞竟然没有印象,以为自己的牌子丢了。
虽然徐愿已经破过屈辞的阵法,不过屈辞伸手引她,也就另当别论了。
徐愿谢过屈辞,握住屈辞的手。
温暖干燥,薄糨粗糙得恰到好处。
而屈辞那边却觉得徐愿的指尖凉得很,似乎无论如何都捂不暖的那种凉,他不由得动了动,将她的指尖握在手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