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爷的人头我可以给你,但是我有一个要求。”李萼看着颜真卿说。
“贤侄想要什么,只要在朝廷的制度之下,我都可以答应。”颜真卿心里的那块大石头,终于可以落了下来。
“我要段子光的人头。”李萼眼神突然一闪,一道厉光射出。
“那贼子本来就是贤侄擒获的,功劳自然归你。不过,在把段子光交给你之前,他必须得到审判。”颜真卿思索了一下说。
“必须要审判吗?”李萼反问。
“必须要,这是规矩,也是我颜某人做人的根本。”颜真卿义正言辞地说。
“那好,我同意。”李萼一口答应了下来。
“没,没有别的要求了?”颜真卿忽然感到不适应了,因为按照惯例,这个时候家属一般会提一些别的要求,比如为李萼这样的年轻人要个一官半职的,都是很正常的事。
“没了。”李萼回答的很干脆。
一场硬仗打下来,天早已经黑了,但是对于平原县的大小官员们来说,今日的事情并没有结束。
数不尽的火把照亮了半个天空,从场外一直延伸到平原县城里面。沿着进城的方向,火把分出了一条笔直的大道。大大小小的官员们分别站成两排,身着白色麻布,每人手持一支火把肃立在城门外;无数的百姓,自发地点燃着火把,无声地站在官员们的身后。
李萼身穿孝布,手捧一个方形黑漆木匣,匣子上座这一块一尺多高的灵牌,缓缓地向城门口走去;在他的身后,是两个绯袍官员,同样手捧两个黑漆木匣和一尺多高的灵牌,那里面装着的是卢奕和蒋清的人头。
颜真卿一人抱着三支招魂幡,默默地跟在后面,表情庄重,十分悲伤。在颜真卿的身后,就是李庄的民团士兵,皆头戴孝布,一片肃然。
有官员抬起头,朝李萼等人瞄了一眼,严重露出复杂的眼神。
“跪迎!”颜真卿突然大声呵斥着。
“跪。”紧跟着,民团的士兵和平原县的老兵们,齐声大喊。
‘噗通’一下,那些官员们一听,吓得赶紧跪在道路两边。
“公幼清以廉洁兮,身服义而未沫。主此盛德兮,牵于俗而芜秽。上无所考此盛德兮,长离殃而愁苦…魂兮归来!去君之恒干,何为四方些?舍君之乐处,而离彼不祥些。魂兮归来!”一阵低沉的男声响起,颜真卿在李萼的背后大声唱到。
突然听到颜真卿的唱词,李萼也是一愣,他实在没有想到颜真卿居然用背诵屈原的招魂辞,来表达自己对李憕的哀伤。这说明什么?说明颜真卿对李憕忠义的行为,是敬重有加的。
“颜公这样做,是不是有违规制?”有官员小声地嘀咕着。
“可是朝廷也没哪一条哪一款说不可以唱楚辞啊。”另一个官员接话说。
“这个时候唱楚辞,明显是对圣人不满。”
“这件事大家一定要记下来,等有机会面见圣人,一定要告他一状。”
“对!还有那个李萼,不就是死了一个爹吗,何至于把我等一起拖下水,实在可恨。”
“等他进了城,咱们都别理他,他和咱们不是一路人。”
“说的极是。”
……
夜深了,李憕等人的灵堂就设在郡府大堂外面,这是设灵的第一夜,需要守夜。而平原城里的大部分官员们,根本就没来祭拜,全都走了。
打了一天的仗,李萼也不忍民团的人来陪,灵堂里只留下了李萼和李武,孤零零地跪在地上。
“李武,你骑快马,去崔庄把阿娘和李悟接来。”李萼默默地烧着冥纸,低头吩咐着。
“喏!”李武站起身,出去了。
偌大的灵堂,最后只剩下李萼一个人。
“我来陪你。”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他拿起一叠冥纸,仔细地抽出一张,慢慢地点燃。
红彤彤的火光瞬间照亮了颜真卿疲惫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