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了公主的银子,便说明不图后事。
如此攻心为上,将公主这根线搭上,时日久了,罗家自然会有好处,届时即便当不了皇商,其他益处也会不小。
此时她再瞧芸娘,便觉着找个时日要去重重感谢她那小姑子王夫人。莫不是她,罗家哪里去发掘如芸娘一般鬼精灵的女娃?
她夸道:“我便知道芸侍女这般机灵,事情不会出错的。”已经将几日之前的芸娘大战公主侍女的那一幕忘的干净。
一场三赢的买卖自此开始萌芽。
芸娘下了骡车,手里攥着公主提前预支的一千两银票,心里有些恍然,又有些暗喜。
此事虽不能对外宣扬,可她自己心里明白,她这可是做上了皇家的买卖了呢。
在她不自禁又露出了些许意气焕发之时,罗玉却依然如此前那般略有心事。
等下了骡车,他让阿娘先回家,自己陪着芸娘说话时,终于将他的心事吐露:“高……高俊这几日又来了江宁,就住在我家……”
“嗯?高俊是谁?”芸娘问过方想起,高俊此人便是曾被青竹啪啪打的脸肿的那位公子哥。
罗玉担忧了几日之事便是生怕高俊又惹了什么祸事,芸娘要将祸事归结到他头上。
芸娘此时心情好,便显得十分大度:“只要他不动我阿妹,我自然不会动他……”
然而等两人进了内秀阁时,却发现,在阿婆、阿娘、惜红羽、柳香君、李如水几日中,独独缺了青竹。
……
碧空万里。未时的日头极烈,街面上几无人群,只偶尔传来几声犬吠。
路边长久的停着一辆骡车。
那骡车自路边第一家宅子迎进去一个小姑娘后便不再前行,只静静的停在那里。
车夫百无聊赖,挂在车辕上渐渐来了瞌睡,来不及对车厢里的公子提前打个招呼,脑袋便垂在了胸前。
这直接导致了那宅子开了门,那位姑娘从宅子里出来时他没有第一时间跟上。后来是从后窗伸出来一只踹腚脚几乎将他从车辕上擂下去,他才恢复了灵台清明。
此时车夫顾不上体会身体是否抱恙,在高俊连声催促下慌忙调转骡头,极力尝试不动声色的加速,去追赶前方那迈着小步子一扭一扭的小姑娘。
然而他想不动声色是不可能的。
他身后车厢里的小公子声音正无时无刻不在操纵着她。
“快两步……”
“慢……慢……”
“走……走两步停一下……”
车夫未曾想这趟买卖竟棘手如同赶着骡子走钢丝,内心便不由的哆嗦了又哆嗦。
这一番哆嗦,手里的鞭子便多甩了两下。眼见着他那原本就不怎么规矩的骡子便横冲直撞的跑了起来。
便是一瞬间,整辆车便从路旁的沟壑里翻了下去。
倒是前方那小姑娘有菩萨心肠,放下手中的包袱皮,慌慌忙忙跑来将他扶起身,声如莺啼问道:“车厢里有人吗?有人吗?”
“小爷……不是人?”高俊扶着腰呲牙咧嘴的下了骡车,当先想着的是去往车夫腚子上补了几脚,扔出一颗碎银,嫌恶的喊了句:“滚!”
青竹第一眼便认出了高俊。
纨绔子与半年前并无区别,依然是那令人厌的放浪形骸之样。
面皮白净,笑意风流,甚至比之前更令人厌恶一些。
偏僻的支路上几乎无路人。
有钱人的宅子,要么在最繁华的地段,要么在最偏僻的地段。可无论住在什么样的地段,买的起胸衣才是第一要务。
青竹怀揣主顾下定的五十两银子,心里有些慌张。在她从不到两刻钟之前的回忆里想了一圈,意识到这辆普通的骡车仿似在她去往主顾宅子那时就已经跟在她的身后时,她立刻明白自己是被跟踪了。
他究竟是想抢钱还是劫色?
便是她分析的这片刻已经失了制服高俊的先机。
辣椒面从她袖袋里抽出的刹那,高俊早有预料,长腿跳开几步便离了辣椒面的威胁。
青竹尖叫半声,重重打了一连串喷嚏,拔腿便跑。
她很快就后悔起来。
今天这位主顾是个暴发户,故而付她的定金用的是真银。彼时那主顾还十分认真的启发她:“……感受手握真银的感觉,是不是远比银票多了沉甸甸的满足感?”
青竹当时除了能体会出沉甸甸的感觉,那种满足感万般体会不到。这银子是要回去原封不动交给阿姐的,要有满足感也会是阿姐啊!
然而只她感受到的这沉甸甸此时已经害苦了她。她每跑一步那银锭子便捶打着她的胸口。
被银子打,她能忍。人的一生有几回能被银子打的机会。
然而那银子在她胸膛前一跳动便停不下身子了,且蹦跶的越来越高,便听连串的银子掉落的吧嗒声之后,她的身子瞬间变轻。
她以从未有过的速度往前窜了出去。
紧接着后面的那纨绔子高俊声音凉凉将她唤了回去。
他说的是:“兀那丫头,这么多银锭子不要了?小爷可拿去捧姐儿了!”
她倏地停步转身,一只手重新按上袖口,恶狠狠喊道:“银子通通扔过来,一颗不许剩!否则我撒你辣椒面,辣瞎你一对招子,让你断子绝孙!”
高俊一愣,狂笑随之而来。
“小丫头,莫看你比去岁小爷见着你时长高了一些,可见识显然未跟上来。
第一,你那辣椒面也就只能打个‘出其不意’,小爷我既已有了防备,还能让你得逞?莫说你还藏着一包辣椒面,便是全身都是,小爷我也不怕。
第二,眼睛瞎了不影响生育,撩阴脚才容易断子绝孙,辣椒面不能!”
青竹从善如流,一步窜出去想给他一个撩阴脚。
此前在她阿姐的教诲下,这脚法她可是认认真真练过几日。
她的脚尖将将踢了出去,便被高俊伸手一捞,紧接着手上多了一截麻绳。在她还未反应过来时,已被高俊五花大绑如一只螃蟹,半分动弹不得。
她以平生最大的声音唤起了救命。
高俊不慌不忙解下了汗巾子。
他蹲在她身前,伴着她的呼喊数了三声,遂接汗巾子往她嘴里一塞:“小爷我可给了旁人来救你的机会。无奈你平日骄纵毫无人缘,老天都帮着小爷报仇雪恨!”
他略略一施力便将青竹扛上了肩头,在青竹屁股上轻拍一下笑道:“小丫头人小倒是挺重,也就是你哥哥我,换了其他人不一定能扛的动你!”
青竹又羞又恨,几欲将一口银牙咬碎,身体几经挣扎,那麻绳加上高俊的手臂竟将她牢牢箍住动弹不得,未多久她便失了力气,如同死虾一般挂在他肩上,内心里一会想着如何使出个撩阴脚,一会又想着要不要先聚集一包口水等她嘴里的汗巾子被扯掉时也好先发制人迷了他的眼。
高俊在路上发现她的行踪一路跟过来时便发现附近有片林子,十分适合他拿来报仇。
衣摆一撂,他颠了颠青竹,抬腿便往林子方向而去。
日头渐渐西斜,繁盛林木撒下阴影将此处遮的影影瞳瞳,头顶虽有鸟鸣声,却看不见一根羽毛。
青竹心中万般惊恐。
她年龄虽小,见识其实便不少。
此前她在班香楼便见过极多十一二岁的姐儿,稚气浓浓,便被人恩客开了苞。那时老鸨子便常用看银子一般的目光看她,和蔼可亲的对她道:“小乖乖再长两年,你也能赚银子了呢!”
那时她已懂得老鸨子的话中之意,每每有这些事,她便怕的不敢离开她侍候的姑娘,甚至夜不能寐,唯恐一不小心被捉了去。
高俊寻了处草厚的地方将她放了下来。
林间小风吹过,他的肩上倏地一冷,低头瞧去,衣袖已经湿了一大片。
他瞪圆了眼睛:“你哭?我还没动手,你就哭了?你这不是提前诬陷我吗?”
眼前的小姑娘泪水长流,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如受惊的鹿子一般,眼中仿佛不只是害怕,还像受了泼天的委屈。
他扯掉青竹口中的汗巾,她果然没有朝他吐一泡口水,只顾着自己个儿默默流泪。
高俊有些手忙脚乱,他跳开两步站了半晌,又不甘心的近前,逞强道:“你之前打了我那么多巴掌,我今日……只打你一巴掌,就算你我扯平!”
他猛的扬起手重重打下,在靠近青竹脸颊之时却减了速,一巴掌轻轻落在她面上,似拍又似摸。
手掌上沾了她的涕泪,他嫌弃的咧着嘴将手上之物蹭到她的胸前,人忽的一滞,似有些迷糊,又有些清明,缓缓瞧了她一眼:“你……你……你这么早就发育了?”
青竹几欲哭死过去,只觉得此生清白被毁了一次又一次,跟着阿姐过了不到一年的逍遥日子,便要死在这处。
一时又将怨念投射到罗玉身上,若不是去他家赴宴,也不会遇上这色胚。
一时又觉着等她自尽变成鬼,她要令这色胚撞邪昏死,一辈子苏醒不过来。石阿婆可是认识她的,定不会帮着这色胚收了她。
一时又想到石阿婆是个瞎子,保不定会认不出她而将她打的魂飞魄散,自此不能超生。
高俊在缩回手后眼睁睁看着她不停歇的泪水长流,初始还是委屈的默默流泪,缓缓变成了嚎啕大哭,最后除了大哭还挣扎着用额头撞着地面,一副意欲寻死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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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俊又出来了,冤冤相报何时了啊,这不是自找死路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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