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动容。
那时她同左夫人相斗,是含了两败俱伤的疯狂的。
斗赢了,她带着家人坐上大船,往江宁行进,凯旋而归。
斗输了,她带着家人坐上小船,往江宁行进,仓皇而逃。
左右都是要回江宁的。
她未想到,她打着要离开的主意时,他还在背后默默的帮她,支持她。
他没有像左屹一般跳出来,同她说“都是一家人”的鬼话。
他也从来没有规劝她放下宿怨。
他永远同她站在一处,哪怕她做的是错的,他也全力支持着她。
阿蛮已将自家少爷做的那些傻事透露了极多,便不介意透露的更多。
他续道:“当时收到少夫人要卖铺子和庄子的消息,少爷想着这庄子里的温泉对少夫人和李老太太的身子都有好处,立时便接了下来。”
芸娘点点头,喉中有些哽咽。
她长吁口气,搓搓冻的冰凉的手,对他道:“我知道了,你去吧。顺便告诉你,彩霞说她不喜欢你这样的,你莫伤心,天下何处无芳草……”
阿蛮被这一道惊雷击的愣在当场。
卸磨杀驴,少夫人这是卸磨杀驴啊!
芸娘往回行了两步,回头看他一脸的失落,心中有些同情,便又道:
“彩霞喜欢吃西城门不远处那家点心铺子里的蝴蝶酥。追求姑娘要像你家少爷一般,懂得下血本。不能只在心里偷偷喜欢,然后一毛不拔,知道吗?”
她觉得她指点的够透彻,再不多说,只缩着颈子窜回门前,推开房门,解开披风和外裳,带着一身的冰凉挤进熟睡的殷人离的怀中。
他虽在熟睡中,依然习惯性的伸臂搂着她,睡梦中摸到她冰冷的双手,便微微蹙了眉头,将她的手贴在他暖和的胸膛上。
她满足的叹了口气,紧紧偎依进他的怀中。
她觉着,说起来她要同他并肩前行,实际上,他顾着她的要多那么一些。
恰恰是这一些,填满了她的整颗心,让她彻底的不能忘掉他。
她当初同他的亲事,自然是他同她定了亲的好。便是他定的不是她,而是旁人,她拼着要被人人唾骂,也要将他抢回来。
温泉庄子令人沉迷。
不去想世间俗世,只时时刻刻同他在一处,她这些日子便疲惫的有些日夜颠倒。
等初二天还未亮便要往城里赶时,她几乎是昏睡着被他抱进了马车。
进了城里时,她想起今儿是要回门面对她那被逼还俗的阿娘时,才惊醒了瞌睡,随之便向他求救:“你那日说,阿娘若打我时,你会护着我。你可要说到做到……”
他一笑,抚慰道:“莫怕,为夫自然护着你。”
两人到李家门前不算早。
已有人先一步到达,提前缓解了芸娘的危机。
两人将将进了宅子,迎面一位高大青年便急急退了几步,面色一阵青一阵白,半晌方弓背作揖,唤了殷人离一声:“殷大人。”
于此同时,他那位败家子从里间窜出来,先唤了芸娘一声“大姨母”,紧接着便看到了殷人离。
败家子如护崽子的母鸡一般,张着双臂用矮小的身子将他阿爹护在身后,对着殷人离大喝一声:“不许再打我阿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