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这才反应过来,道光本就是倾向于借贷的,穆章阿不敢忤逆道光的意思,陈孚恩也不敢开口,而潘世恩、赛尚阿、何汝霖则连忙附和,这事等于就定了下来。
暗松了口气,道光接着道:“黄恩彤还奏请,恳请允准大举移民南洋,既移民实边,又能分流灾民,减轻赈济负担,众卿对此有何看法?”
黄恩彤脑子里究竟想的什么?怎的处处为易知足盘算?穆章阿一肚子纳闷,不等几人开口,他就率先反对道:“皇上,南洋悬于海外,不利于朝廷掌控,大举移民,别有用心之人或许有机可乘,割据地方,拥兵自重,断然不能允准。”
他口中的别有用心之人指的是谁,在座几人都是心知肚明,林则徐反唇相讥道:“既不移民,朝廷征伐南洋,有何意义?再则,不大量移民,又如何巩固南洋?”
“如今南洋战事未歇,西班牙荷兰会否甘心失去吕宋爪哇?会否派兵争夺?尚且难说,此时急于大举移民,可考虑过移民之安危?”陈孚恩辩驳道:“就算要大举移民,也不能急于一时。”
赛尚阿则道:“之所以此时奏请移民南洋,是本着分流灾民,减轻朝廷的赈灾负担,当务之急,是赈灾!”
穆章阿起身跪下,朝道光磕了个头,沉声道:“恕微臣直言,如此大范围异常严重之灾情,非是朝廷所能赈济,如今江南两广,米价腾贵,已是四两甚至是五两一石,没有数千万两白银,根本无法妥善赈济,以如今朝廷之财力,根本无法负担,唯有靠地方自救。微臣恳请,将有限赈灾银优先考虑地方八旗绿营,再令北方大军南下,以防民变。”
“断然不可。”林则徐跟着起身跪下道:“皇上,如此,必令天下百姓心寒,朝廷二百载恩德丧于一旦。”
见这情形,其他几人哪里还敢坐着,纷纷起身跪下,潘世恩颤声道:“皇上,公道自在人心,如此罕见大灾,朝廷难以妥善赈济,乃情理中事,只须尽力赈济,百姓必然感念皇上恩德,岂会因赈济不妥而心生怨愤?”
林则徐接着道:“移民南洋,分流灾民,不只是减轻朝廷赈灾负担,也等于是给灾民一条活路,至于南洋悬于海外,有割据之嫌,西北、西南、东北皆远隔万里,何处没有割据之嫌?岂能因噎废食?”
这话算是说到道光心坎上了,他颌首道:“说得好,岂能因噎废食?移民南洋,乃是迟早之事,宜早不宜迟,况且还利于赈灾,至于南洋战事未歇,易知足若无十足把握,又岂敢让大举移民?”
“皇上——。”穆章阿连忙道,才一开口,道光便摆手道:“此事无须再议,朕决意,鼓励大举移民南洋。”
“皇上圣明。”林则徐连忙道:“既是鼓励大举移民南洋,朝廷就必须在南洋建省设府置县,如此才能名正言顺,再则,海军征伐南洋,战功赫赫,为朝廷开疆拓土,皇上也该及早封赏。”
闰个四月,整个夏季似乎格外的热也显的格外漫长,六月末,眼看着就要立秋,天气却是越发的热,焰腾腾一轮烈日高悬中天,直晒的地皮儿起卷,树叶儿发焉,即便是在江边,也跟蒸笼似的,不见一丝儿风,又闷又热。
广州,拾翠洲,拾翠洲位于西关的西南侧不远林木葱郁,对面的江堤上,两广总督黄恩彤、易知足、英国公使文翰等一行人打着大黑伞站在江边指指点点,虽然天气酷热,不过几人心情都似乎不错。
黄恩彤遥指着拾翠洲道:“这沙州足有四五百亩,大小合适不说,且这一带江面宽阔,适合停泊大型船只,又是从黄埔进入广州的必经之地,尤其难得的是,这一片地方是官地,不存在任何纠纷辟为租界最是理想不过。”
易知足将这话翻译了一遍,才道:“公使阁下对此地可还满意?”
“非常好。”文翰满意的道,这片地方确实是非常理想的建立租界的地方,紧靠着西关不说,而且适合隔离成一个独立封闭的租界,唯一的遗憾是面积小了点,与上海的租界完全没办法相比,不过能在广州寻得如此一块地方也算是难得了。
当初建立租界,英法美三国看中的都是河南岛,不过,元奇压根就不理会他们,毫不犹豫的直接拒绝了,他们退而求其次,提出在花地建租界,也被元奇拒绝,最后只得将原本的十三行商馆区辟为租界。
但十三行商馆区地盘太小,四周又都是商铺民居,无法扩展,根本无法象上海那般重新规划,建立一个令他们满意的租界,为此,三国多次提出另辟租界,不过,前任两广总督琦善压根就不理会。
不想,文翰今年找易知足诉苦,这个难题居然一下就解决了,这让他既是意外又是欣喜,而且这块地方不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极为理想,他自然是大为满意。
“既然阁下满意,那就尽快择日动工。”易知足说着回身指了一下远处聚集在河提上的流民,道:“这些都是能吃苦耐劳的好劳力,过了这茬,可就没有如此便宜的劳力了。”
这几个月广州涌来大量的流民,广州城不准进,流民都聚集在西关、花地、河南一带,不仅是这里有粥棚,更主要的是有活干,易知足痛快的帮忙让他们开辟新的租界,其中一个目的就是为这些流民多揽些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