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也是。”包世臣含笑道:“朝廷本就怀疑元奇暗中资助太平军,让大掌柜去剿太平军,朝廷会担心太平军的实力越剿越大。”说着,他话头一转,“太平军在湖南只怕同样是站不脚,接下来会向哪个省流窜?”
“我若是朝廷,宁愿让太平军在湖南立足,也不让太平军四处流窜。”易知足缓声道:“太平军四处流窜,对朝廷的打击会更大。”
听的这话,包世臣颇有些意外,道:“太平军四处流窜,其危害难道比盘踞湖南更大?”
易知足点了点头,道:“先生可有研究过流寇的作战模式?”顿了顿他接着道:“流寇每到一地,必然会打着杀富济贫的幌子抢劫当地的富商大户地主以筹集粮草和聚敛银钱。
如此,既能得到所需的粮草和银钱,又能博得好名声,还能孤立富商大户地主,同时,为了补充兵力,流寇还会裹挟地方的青壮,裹挟的方式一般是让其沾血,杀富商大户地主。
流寇抢劫富商大户地主,裹挟青壮,将无法带走的粮食以及其他物资就地分给当地的贫民,对地方造成的是第一次危害。
追剿而来的官兵则对地方造成第二次危害,官兵同样需要补给,在地方富商大户地主都被抢劫一空的情况下,官兵就只能抢老百姓了,这也就是俗话说的‘匪过如梳,兵过如篦。’的原因。
如此一来,官兵声誉扫地,流寇不仅得到了大量的物资补给还博得了好名声,壮大了实力,但地方经济却是遭到毁灭性的打击,因为流寇没有根据地,必须不断的四处游走,不断的掠夺,官兵则不得不进行追击。
如此,则形成不断的循环,流寇抢劫富的,官兵抢劫穷的,如此长期循环,流寇活动的范围越大,时间越长,造成的破坏也就越大,可以说,前明就是被流寇生生拖垮的。如果朝廷将太平军逼迫成流寇,无须几年,这天下就该改朝换代了。”
包世臣看了他一眼,道:“如此,岂非是更好?”
“不好!”易知足摇头道:“流寇虽然会拖垮朝廷,但是破坏也太大了,对地方经济完全是毁灭性的打击,这是咱们难以承受的,所以,我是不希望太平军成为流寇的,他们若是能够占据湖南,将湖南作为根据地与朝廷抗衡,则是最好不过。”
“这可不是一般的难。”包世臣微微摇头道:“朝廷绝对不会允准太平军占据湖南,除非是元奇能够大力资助太平军。”
大力资助太平军?易知足还真不敢,一则太平军反儒尊上帝,违背中国传统文化,得罪了所有的读书人,其次,洪秀全等皆是野心勃勃,一旦实力壮大起来,必然不会安于割据湖南,最后,元奇最终是要与太平军为敌的,现在大力资助,会给以后带来不小的伤亡。
暂时不能资助,先看看情况再说,若是朝廷派遣八旗新军南下,太平军支撑不住再说,想到这里,他感觉有些头大,八旗新军也是在元奇的大力资助下筹建起来的,若是南下围剿太平军,元奇反过来又得资助太平军,元奇这不活脱脱的一个左右互搏?
湖南,长沙,草潮门。
新上任的湖南巡抚骆秉章坐镇草潮门督促民工修建,天下太平多年,长沙城自然也是多年未经历战火,城垣年久失修,草潮门朽坏后一直没有重装,洞城不能关,城垛全无,听闻太平军经掠安仁、攸县、醴陵,胁裹数万之众,直奔长沙而来,骆秉章急的直跳脚。
不过,跳脚也没有用,草潮门不是说修就能修好的,那怕是不眠不休日夜赶工,也不可能在短短两三日内修得好的,倒是城墙垛已经赶修的差不多了,至于草潮门,只能是泥捏纸糊,做个样子,虚张声势,只盼着能够骗过那群没见过世面的泥腿子。
看着泥捏纸糊的草潮门渐渐成型,骆秉章也只能是自我安慰,刚刚迁升巡抚,成为封疆大吏,就遭遇这种破事,他心中实在是说不出的郁闷,长沙是省城,太平军若是破了长沙城,他这个新上任的抚台大人是什么下场?那根本不用想的,死路一条!要么是死于贼手,要么是自杀,要么是被朝廷明正典刑,反正是没有一条活路的。
长沙城是大城,但兵力却不是一般的空虚,守城兵力不到二千,紧急间临时纠集的团练也只有一千人多人,长沙城城墙上的墙垛就有四千多,一个垛口一个兵丁都摊不上,如何防守?
骆秉章可谓是急的六神无主,却是想不出一点法子来,能够调集的兵马都已调集了,各路的援军也正在源源不断的向长沙汇聚,可远水难解近渴,太平军前锋距离长沙已经不过两日路程,不论怎么算,援兵都会落在后面。
“禀抚台大人。”一个官员快步赶来,满脸喜色的禀报道:“江知府,江岷樵来了。”
江忠源赶到长沙了?骆秉章心里一喜,连忙问道:“人在哪里?快带我去见他。”也不怪他失态,如今长沙不仅是兵力空虚,更为堪忧的是没有懂兵事,那些个绿营将领都是多年没有打过仗的,跟书生没什么两样,原本的提督向荣又改为广西提督了,江忠源能赶在太平军之前进入长沙,无异于是雪中送炭。
匆匆赶回巡抚衙门,见到江忠源,骆秉章眼圈一红,仿佛是看到亲人一般,不待对方见礼就连忙快步上前握住对方的手道:“岷樵能及时赶来,长沙城就有救了!岷樵带来多少楚勇?”
江忠源道:“在下只带了几个随从,一路换马不换人。”
听的他说一路换马不换人,骆秉章连忙道:“先进去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