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心直接抬脚走过来，见殷永塵正坐在红亭中，两个女官局促不安地站在一旁。
“大人，您终于来了。”
她转身朝殷永塵拱了拱，道：“下官见过四殿下。”
石桌上放着一壶酒，两个杯子，殷永塵拿酒杯的动作顿了一下，朝几个女官道：“你们下去吧。”
等人走了，声音才柔和下来。
“心儿，陪我去一个地方，如何？”
洛水心想了想，看着他的目光，仿佛容纳了天下所有的悲伤，拒绝的话根本说出来，只好抬脚跟了上去。
走出司宝司，才询问道：“殿下，霜儿的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她很好，我命人好好照顾，不会委屈了她。”
“小产之后，情绪起伏变大，心情不好，你应该多陪陪她才是。”
殷永塵闻言，薄唇紧抿，目光如同有实质一般，深深地朝她看去。“你和我在一起，却只关心霜儿？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我的情况？”
“殿下终于能朝堂中崭露头角，当日我说的话已经实现，很快，殿下也会得偿所愿的。”
殷永塵听出她平静的语气，目光露出几分失落。
“我从小在皇宫长大，十岁以前，并没有见过父皇。”
洛水心一愣，转身朝身边的殷永塵看去，竟还是第一次听他说起自己的往事。
殷永塵微微抬起头，看了一眼天空，声音渐渐变得缥缈。
“不是我不想见他，而是根本走不出居住的宫殿。是因为我的母妃，紧紧只是一个花农，贱籍。”
他说到这里，慢慢咬紧牙，眸色幽暗，握紧拳。
“皇上、太后根本就没有将她放在眼里，甚至连宫女都不如，这样的人，每年不知有多少。只是，唯独母妃，怀孕了。”
身后的几个侍卫慢慢停了下来，没有继续跟上。
洛水心看了看四周，越来越荒芜，几乎看不到什么人烟，就连太监和宫女也很少看到。
这个方向……是冷宫？
殷永塵轻笑一声，露出几分嘲讽，继续道：“因为怀有身孕，就不得不封为贵人。皇上醉酒之后，竟然临幸了地位低贱的花农，还生下龙子，这件事将会成为皇上一生的污点。”
“只要看到我和母妃，他们就会想起来！他们如何忍耐？母妃剩下我不到两年，太后就找了个借口，将她打入冷宫。”
“而我，被丢到太监居住的宫殿，被他们抚养长大。虽然身为皇子，却无一人将我当做皇子看待。若非你，我也不可能走到现在这步。”
他的视线落在洛水心身上，带着光芒。
如果不是洛水心，早在慈宁宫出事的时候，他就已经永无翻身之日，又何来今日？
“这一切都是殿下的努力，我说过，殿下能忍别人不能忍，”
殷永塵继续朝前面走去，来到一处宫殿门口，停了下来。
洛水心抬头看去，宫殿上没有挂牌匾，门也破破烂烂的，门前还长了不少杂草，荒凉。
这就是冷宫？
正想着，殷永塵缓缓道：“每年的今天，我都会过来看她。”
这时，陈侍卫递上来一个食盒。
殷永塵推开门，抬脚朝里面走去。
一进门，嘈杂的吵闹声顿时传来，夹杂着尖叫声和奇怪的笑声。
洛水心抬脚走进去，一入门，院子中一片荒芜，甚至比司宝司还要凄凉，遍地野草，还有一些破碎的碗和杂物。
角落中，堆放着一些散发恶臭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
以前她就听说，皇宫之中的冷宫与外面截然不同，却一直没有进来过。
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
正在这时候，一阵笑声传来，几个中年女人衣服散乱，头发也三披着，上面还挂满了稻草，抓着一条丝巾，不断挥舞着。
身后跟着另外几个女人，不断争抢着。
她们身上的衣服又脏又乱，但仔细一看，就会发现，那些竟然都是妃子的打扮。
竟都是被打入冷宫的妃子！
殷永塵却像是早就已经对眼前的情形习惯了，抬脚朝里面走去，目不斜视。
他直接穿过庭院，来到角落中一个屋子外，敲了敲门。
屋子里立即传来一阵细碎的声音，等了一会儿，门却没有打开，只传来一个柔弱的声音。
“我不是让你不要过来的吗？要是被发现，你又会被罚的。”
“娘，现在不会有人敢罚我的。”
声音听上去格外温柔，洛水心一惊，转头朝他看去，却见殷永塵脸上是全所未有的温柔，眼中带着笑意，仿佛瞬间卸下了所有防备。
她从未见过，眼前这样的殷永塵。
他手中提着食盒，站在门外，就算隔着一道门，也丝毫不影响他的高兴，缓缓道：“娘，现在我已经离开太监住的地方，住在了宣宜宫中。皇宫之中，我便是最有势的皇子，没有人敢欺负我们。”
“真的？太好了！”
里面传来一个惊喜的声音。“太好了，这样你就不会被那些太监欺负了，是不是？”
殷永塵上前一步，声音中多了几分坚定。
“娘，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一定会救你出来的。”
“不，永塵，你听我说，你千万不能冒险。永塵，只要你安全，娘就放心了。”
殷永塵微微一笑。
“娘，你不用担心。”
他将手中的篮子放下，声音又柔和了一些。“下次，我再来看你。”
屋子里的人催促道：“快走吧，不要被人发现了。”
殷永塵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终于转身离开。
“你不进去见他吗？”洛水心跟上来，询问道。
“太后下令，不让我们见面。”殷永塵淡淡地说着，早就已经习惯。
一直走出冷宫，才转身朝洛水心看去，目光深邃了几分。
“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拼尽全力，也要往上爬了吗？”
洛水心脸色凝重，这冷宫中气氛压抑，透着绝望，难怪那些被废的妃子，最后都会神经失常。
他看着洛水心，缓缓道：“我知道你不喜欢皇宫，我会找机会说服父皇，能让你送出去的，你不用担心。”
洛水心摇了摇头。
“我有必须留在皇宫的原因，既然殿下已经决定了自己要走的路，就更应该坚持，不要动摇半分。”
“那你呢？”
“我也有自己的坚持。”
殷永塵眉心一皱，想要伸手拉住她，手指动了动，最终还是停下了。
“心儿，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为你留下最重要的位置。你应该清楚，我对你……”
他顿了顿，目光更加幽深，藏了万般情绪，声音温柔似水。
“我心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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