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因为钟希望给苏雯的第一印象与苏雯的内心里擅自猜想的大相径庭,总之,苏雯有点不喜钟希望。
尤其是想到曾经在部队里闹得沸沸扬扬的包裹事件的元凶就是钟希望这个小姑娘时,她心里就更不喜了。
她觉得这个钟希望有问题,一个小姑娘给一个小伙子寄东西代表什么,代表这个小姑娘心思不纯,更要命的是,这个小姑娘居然敢给男人寄裤头,太龌龊了!
苏雯突然开口:“等等小赵,我想你弄错了,既然钟希望只是一个小姑娘的话,那也就没必要让她去见我儿子了,还是等你郑叔过来后再说吧!”
赵卫国愣了愣,不由地看向郑曙光的爷爷奶奶,见这两人也均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心里便有些犹豫。
钟希望多少也能猜到郑曙光的家人是什么心思。
若是她真的只是一个关爱郑曙光的长辈也就罢了,事实上她只是一个小姑娘。而他们的儿子(孙子)却在命悬一线只余一口气的情况下挂念着的,也正是她这个小姑娘,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她在郑曙光心里的地位比他们任何一个人都重要,因此——
“人命关天的关键时刻,你在这里嫉妒个什么劲儿?亲情是慢慢培养出来的,郑曙光之所以跟我亲,挂念我,那是因为他和我相处的时间久,我待他好,他又是个有良心的孩子。再说了,他永远都是你儿子,难道还能跑了不成?这么大的人了,说话做事好歹成熟一点!就这样,你安心在这里等着,我去救你儿子!”
钟希望也是急了,这一开口就将苏雯好一通批评,还是以着长辈的口吻说的,听得在场其他人是一愣一愣的,而被批评的苏雯更是羞愤难耐,她又是个自诩文明有礼数的高知识分子,所以一时间竟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小赵,你赶紧的,带我去找主治医生,时间不等人哪!”钟希望皱着眉头催赵卫国,因为心里急切就将老太太派头暴露出来,也不礼貌地喊他“赵同志”了,直接称呼他“小赵”。
赵卫国更是被钟希望突然转换的画风雷得嘴角直抽,这姑娘是咋了?因为忧心郑曙光而神经错乱了吗?呃,等等,她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不得了的大话……
“呵!你去救我儿子?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救我儿子,你若是能救活,我跪下给你磕头,你若救不活就给我收回刚才大言不惭的话,滚回你的老家去!”苏雯缓过劲儿来,怒火便飙了出来。
“年轻人说话别这么冒进,看在郑曙光那孩子的面上,我不跟你一般见识!小赵,你还愣着干嘛?走啊!”
“哦……哦!”
钟希望去见了主治医生,赵卫国守在门外,也不知里头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两分钟不到,主治医生便领着钟希望出来了,一边走还一边详细地给她介绍郑曙光的病情,用的还都特么是医学专业术语,听得赵卫国是一头雾水,两眼抹黑。
再之后,钟希望便与主治医生一起换上了外科手术的白大褂、帽子、口罩、手套等,装备齐全地进入了重症监护室。
苏雯和郑家老两口均目瞪口呆地看着钟希望,然后在监护室的门关上的一刹那,听到钟希望透过口罩的声音传来:
“安心等着,我绝对不会让那孩子死的!”
赵卫国用力咽了口吐沫,狠狠地掐了掐自己的大腿,随着一股钻心的痛意直刺大脑,他才确定,刚才的所见所闻并不是梦。
郑爷爷皱着灰白的眉看向亲自将钟希望带过来的赵卫国:“小赵啊,那丫头究竟是什么人哪?”怎么这么嚣张狂妄?不过貌似是有些本事的,不然那个主治医生言卫华不会如此热络地和她说话,要知道言卫华可是个出了名的学究派。
赵卫国一脸懵逼状态:“我……也不清楚,她说她就是钟希望,我就将她带来了。”
“什么?她说她是,她就是了?小赵啊,你这回办事可不严谨啊!”苏雯板着脸道,因为从钟希望那里受气了,所以就迁怒到赵卫国的身上。
郑奶奶拍了拍苏雯的手,安慰道:“行了,你也别怪小赵了,若是那丫头真的能救曙光,那不是天大的福气吗?就是让我这把老骨头给她磕头我也愿意!”
“妈!您说的这是什么话?怎么能让您……”
赵卫国听着那对婆媳的对话,抬眼看向重症监护室的门。
钟希望吗?
他倒是希望他这回带来的这个姑娘真能像她的名字一样给他们带来希望。
看着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郑曙光,钟希望很难不触动。
又是四年没见了。
上一个四年见他,他命悬一线,残喘一口气。
这一个四年见他,他依然如此。
他这运气咋这么背?难道真跟她想的那样,他是她强行留在这世间的,所以老天隔一段时间就想弄死他一回?
“……他身中十弹,已经取出了五弹,还剩五弹卡得位置非常致命。按理说,哪怕只中那五弹中的一弹,那人即便不当场死亡,也绝对活不过一天。不过他的情况真的非常特殊,简直就是奇迹了。裹着子弹在体内,他的伤口居然也愈合了,还一直活到现在。但他的各项生命指标每天都在下降,随时都可能死亡,只是这两个多月来,我们每天都以为他会死,结果他竟是硬撑了下来。”
“所以,我们想,他或许是执念太深,尚有遗愿未了所以才迟迟不肯咽气。我们让他的父母爷奶等亲人每天都在他床边和他说话,但没有效果。后来小赵想到了他昏迷中还紧抓着口袋里的一封信,想来那写信之人便是他的牵挂,故而我们才让小赵去寻那写信之人。”
“实不相瞒,之所以如此大费周章地去接你过来,一来是郑曙光本人军功赫赫,二来他的个例是非常值得研究的……”
这是主治医生言卫华跟她说明的情况,而最后他未尽的话语里,钟希望心里也跟明镜似的,所以就隔着口罩冲他吼:“你们就等着他咽气之后,将他解剖研究他的尸体是吧?你们就这点出息吗?既然都说了是个例了,又不是普遍的,那还有什么研究的价值?有那空闲还不如多治几个病人!”
言卫华当时的反应也是很奇葩的,不但不恼,还一脸认同:“小姑娘说得对!”
钟希望不由地深看了他一眼:“你这人不错,在一旁看着就好,不要出声干扰我!”
言卫华突然就兴奋起来:“是,老师您尽管医治,我绝对不出声!”
想他一个四十多岁,留过洋,西医成就斐然,中医也颇为精通,放眼目前整个国家都难找到比他的医术更精湛的顶尖医生,竟甘心称呼一个才见面没几分钟的小姑娘为“老师”,这情形诡异得让人不敢置信,当然,在场除了他和钟希望外也没别人。
而他之所以立马就认可钟希望,还是因为钟希望进去找他时二话不说就露的一手堪称出神入化的施针手法,而那个施针对象就是他本人。
言卫华自动将自己代入医用数据仪表的角色,安静地站在一旁,瞪大眼睛看着钟希望的手术操作,生怕露掉关键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