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文海发誓,如果不是君九当先出声,他怕是迎面和他走过去都认不出来。
此时的君九和他刚刚见面的那个君九,不管是外表还是气质,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人类对于美的事物总是格外宽容,起初里面那些造型师看到君九的时候,一个比一个躲得快,一来是因为君九穿的实在是太寒酸,一看就是白做苦力;二来则是样貌太普通,实在是激发不了他们什么灵感,造型就算做出来也很平庸,简直就是砸招牌。
但是他们也不能拒绝客人的要求,只能让店里新来的女实习生练练手,然后他们就发现在帮君九摘下眼镜拨开刘海后,他们的实习生竟然就呆愣在了原地,半天都没有动静。
随后君九似乎对那实习生说了什么,他们就看见她的脸肉眼可见的迅速布满了一层红霞。
果然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干他们这行的什么帅哥美女没见过?就这么个样貌普通的人调戏两句就不知道天南地北了?以后还怎么在这一行混下去?
造型师们坐不住了,走到君九那边刚想开口教训实习生一顿,却在开口前看到了对面镜子中君九对他们礼貌微笑颔首的一张脸,然后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结果就是女实习生被他们毫不留情的驱赶出境,其他的造型师蠢蠢欲动,却比不过首席造型师的权威,只能眼巴巴的在旁边围观。
“你想要个什么样的造型?”
这是每个造型师都会询问客人的问题,首席造型师看着镜子里那张纯天然无公害的俊美面孔,废了好大的劲才忍住没上前捏一把的冲动。
“没什么特别要求。”君九拿着手中的杂志侧首想了想,勾起一抹略有深意的笑,“成熟些就好,最好……有伪君子的感觉。”
听到这个要求,造型师眼前一亮,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客人提出这样的要求,这让他更加的跃跃欲试。
经过一个小时的改造后,君九重新站在了两人面前。
她整个头发都被染成了浅咖啡色,额前厚重的刘海被发型师烫卷成了几缕小波浪沿着发际线被别在了耳后,原本笨拙的黑框眼镜也被替换成了银丝边的细框眼镜,令得她这张脸看上去小巧了不少。
皱巴巴的衬衫早就被换下,君九穿着一身金色的西装,胸前衣领口袋还携了一块方巾,手中夹着一款最新款的公文包,她站在那里眸光流转,朝着尚在震惊中没回过神的两人客套一笑。
秦之扬捂着自己又开始飞速跳动地心脏,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了。
吴文海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反应过来,清了清喉咙才走到他旁边道:“怎么突然想起来做造型了?”
之前一肚子的不满与惶恐,在见到君九的这一刻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当然是为了去见贵客。”
君九斜斜看了他一眼,在看到他有些松了的领带时,伸手帮他紧了紧,末了还伸手替他拂了拂肩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吴文海忍不住抖了抖身子,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这样的君九和中午在咖啡厅见面的君九简直判若两人,一时间他有些分不清对方到底是什么样的性子。
“你觉得他现在像什么?”君九当先走在前面出了商场,吴文海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
秦之扬几乎是不假思索的给出了回答:“斯文败类!”
出了服装店之后君九又就近到商品柜台买了两部手机,在看到她手上拿着的手机品牌时,秦之扬和吴文海俱是不赞同的皱眉。
于是君九暴发户一般的形象又在吴文海脑中升腾起来,眼看着她就要付款,吴文海憋不住了这才劝阻道:“这款手机不管是性能还是其他方面都太落后了,你看看其他几款进口手机,不管是外观还是实用性都很不错。”
君九闻言只是笑笑,依然坚持己见的付了款。
“谢谢。”
在柜台小姐将手机递过来的时候,君九的手指被对方“无意”的碰触了一下,随即她便笑了,看向对方的目光中是洞察一切的了然,却又不会让人觉得是责怪,反而带着一丝痞气,那女生被君九这一晃差点没拿稳手中的带子,脸倏地一下从里红到外。
“麻烦你等会儿帮我办件事。”君九似乎想到了什么,低头靠近对方耳边低语了几句。
秦之扬和吴文海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吴文海从始至终都是面如死灰,深深地痛心自己在咖啡厅里做的那个决定,而秦之扬作为君九的朋友,内心的疑惑则是越发浓郁起来。
他很清楚,这不是君九的本性,可偏偏君九今天做的这一切都让他很是不理解。
直到出了盛永百货,他们三人先后上了车,君九脸上的笑容才渐渐淡去。
她已经好久没有尝试过这样的表演了,现在陡然上手还真有些吃力。
“君九,我们接下来要去哪儿?”秦之扬纵然心里有再多不解,但他打心里信任君九,知道她这么做一定有她的原因。
“吴总,你给我的这张卡上有多少金额?”君九没有回答秦之扬的话,而是看向了坐在副座的吴文海。
吴文海抬头透过后视镜看着坐在后座的君九,此时她闭着眼镜,叫人看不清她的情绪,只得如实答道:“两千五百万。”
倒是和君九心里想的数字差不多,但是这些比起她等会儿要做的事情比起来,还远远不够。
“太少了。”她低叹了一声,却是被坐在前排的吴文海听得清清楚楚。
他下意识地以为君九是觉得他给少了,心里顿时很不是滋味,刚想为自己辩解两句,就听君九又道:“用这点钱去收购华耀的股份,怕是要有一场硬仗要打。”
“什么?华耀?”吴文海惊得一下子就从座椅上跳了起来,“你是疯了吗?华耀现在什么局势你不清楚吗?每天股市一开盘就在节节下跌,许多持股人想要卖都卖不出去,你竟然还想要买华耀的股份?”
华耀是一家电子公司,早年间手机刚被推广出来的时候可谓是这个行业的大哥大,可随着时代的推进,电子市场迅速发展成熟,外来企业也参与国内市场的竞争,华耀处于一种十分尴尬的地位,技术跟不上,思想上还墨守成规,在这个时代注定要被抛弃。
“吴总,你有没有听过一句俗话,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华耀就是那只骆驼。”
吴文海的反应在君九的意料之中,在外人看来,华耀现在就是在苟延残喘,等着什么时候实在撑不下去了宣布退出市场,但是她经历过未来的那个时代,知道国有产业一旦崛起会有多么惊人!
到了后期,因为国内政策变更,加之科技的迅速发展,许多国有产业迅速地发展起来,而这些企业更是获得国家的大力扶持,毕竟没有哪个国家会希望外来产品侵占自己的市场,什么地方都需要相对的平衡。
更何况华耀作为国有产业,是一个很是神奇的存在,尽管现在在产品上已经比不过其他企业,但是在质量这一指标上,华耀从来没有被人诟病过,这是所有使用者都公认的事实,而这种优良的口碑更是花多少钱都买不来的!
“你还年轻,我知道你们年轻人都很热血,想要闯出一番自己的事业来证明自己,但是什么事情都要量力而行,且不谈华耀的未来怎么样,就现在我们手上的资金就远远不够收购华耀股份的地步!”
华耀再怎么落魄也是一家上市公司,最辉煌的时候公司估价有百亿美元,现在君九想要收购华耀的股份,没有个上亿的资产根本不可能!
“不试试,怎么知道?”
自从重生以来,她没有一刻忘记一年后的即将发生的事情,那对她来说就像是一道紧箍咒,逼迫着她疾步的往前走,她知道她所做的一切都有些急功近利,但是她别无选择,在这一年内她要让自己强大起来,这样才可以在她母亲找来的时候拥有选择权。
从一开始,她就没有退路,她的人生就是一场豪赌,最黑暗不堪的她已经经历过,又有什么好畏惧的?
“秦之扬,把车开到锦湖酒店。”君九决心已定,任何人劝阻都没有用。
想到不久前自己在厉坤面前许下的承诺,吴文海头都开始疼了。
这次华耀大股东之一的乔治·张宣布转让自己手里的股份在圈里已经不是秘密,地点就定在清河市的锦湖酒店,时间是今天晚上的酒宴。
而厉坤这一次会从帝都来到清河市,为的怕也是拿到华耀股份的转让权,厉氏和他们不一样,本身就是一个金字招牌,华耀要是转到他的手上,他什么也不用做,也能让华耀的股份借着厉氏的东风大涨,而且如果是厉坤接手华耀,里面的核心管理人员一定会全部重组,断然不会让华耀再处于这么青黄不接的阶段。
而他们呢,连一个自己像样的企业都没有,拿什么去和别人比?
吴文海心里纵然有担忧,但是一想到君九这情况,根本和其他的竞争者比不了,便也不去操这份心了,想着大不了到时候厉坤看到他们,他去当面赔个不是就好了,只要没有真正触及到他的利益,厉坤也不会太和他们计较。
君九可不知道就这么一会儿,吴文海心里已经想了这么多的事情,不过就算她知道也不会放在心上,因为他想的那些利弊她的心里一清二楚,也因此,她根本就没打算等到晚上。
车子开到锦湖酒店的门口停下,有门童主动来帮他们前去泊车,君九一下车目光就始终不离秦之扬左右,看得对方毛骨悚然。
“君九,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别这样盯着我,怪瘆人的!”秦之扬抖了抖浑身竖起的鸡皮疙瘩,总感觉阴测测的。
“秦之扬。”君九突然很是郑重的叫他的名字,“在秦家的时候,你有没有和你父亲或是秦之焱出去谈过项目?”
一听到秦之焱这个名字,秦之扬就像是一只炸了毛的刺猬,连眼睛里都冒着刺。
“那些破事有什么好去跟在他们身后看的?一个两个都那么虚伪,明明一句话能够解决的问题偏偏要耗上一个晚上!”秦之扬嗤之以鼻,不屑道:“这也就是他们,虽然我没有谈过什么案子,但那是本少爷不乐意,不然等本少爷出马,哪里还有他们什么事儿?”
一旁的吴文海看到秦之扬这表现,已经忍不住的摇了摇头,君九看破不说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等他说完后笑着道:“那好,等会儿的谈判就交给你了。”
吴文海霎时瞪大了眼睛看着君九,“你是认真的吗?”
秦之扬唇边嘚瑟的笑容也顿时僵在了脸上,不可置信的看向君九,陡然紧张起来,“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我你真的放心?”
“不放心。”君九毫不客气的打击他,“我的意思是,你代表我去谈判,而我,将会代表秦之焱。”
秦之扬慢慢地悟过来他这话的意思,脸色也渐渐地变了,不若一开始的嬉皮笑脸,抿着唇目光沉沉的看着他。
“怎么,不敢么?”君九笑觑着他,一副很好商量的样子,“怕了也没关系,我能够理解,吴总,我们还是——”
君九作势就要和吴文海往酒店里面走,就在这时,秦之扬骤然高声叫喊道:“谁怕了?君九,你等着,我一定能赢过你!”
君九的脚步顿了顿,转过身来看向他,又变成了那副秦之扬所陌生的脸孔,镜框下的眼似暗藏着万千利刃,等着将他割得鲜血淋漓,一瞬间他仿佛真的从她的身上看到了秦之焱的影子,那个他最痛恶的人,总是会用这种看垃圾一般嫌恶而低廉的目光看着他,仿佛连和他说一句话都是莫大的耻辱。
“秦之扬,那我们就来玩一个游戏吧。”
君九与他面对面的站着,也是直到这时秦之扬才发现,少了朋友的这层羁绊,君九气势上给人的压力竟然是这么的不容抗拒,仿佛时光流转,他又回到了第一次与他相见的时候,自信满满的结果却是被她打得踩在脚底下站都站不起来。
“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敌人,不要妄想从我这里得到任何帮助,因为我会像秦之焱一样,一点一点的击垮你现在引以为傲的资本。”
就像一盆冷水被人迎头浇下,秦之扬浑身都泛起了冷意,但他的自尊和倔强还是强撑着他,就像一只受伤的孤狼一般,目光锐利的回视了过去,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我拭目以待!”
说完,他当先走进了酒店。
“你这是做什么?”吴文海作为一个旁观者,很轻易地就能看出君九的意图,她一直在想尽办法激怒秦之扬。
“人总是要学着成长的,我可以帮他一时,但不能帮他一世。”君九抬了抬鼻梁上的眼镜,面色稍稍柔和了下去,“只是比起其他,我倒是更好奇他要怎么找到乔治·张所在的房间。”
“听你这话的意思,你似乎早有准备?”吴文海面露诧色的看着君九,发现自己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少年了。
“身份证给我。”
“要我的身份证做什么?你没有吗?”吴文海虽然疑惑,但还是从包里拿出了身份证递给了她。
君九没有做出正面回答,拿着他的身份证就朝着前台走去。
“你好,请问需要什么帮助?”前台的工作人员看到君九眼前一亮,连脸上的笑容都跟着真诚了几分。
“We–are—friends—of—George’s,can—you—get—me—a—room—near—him?”君九一开口就是一口纯正的英伦腔,令得几个前台的女生都是一愣,因为君九看上去很明显是国人的长相。
其中一个前台的小姑娘在她刚刚说完话之后就要帮她办理入住手续,却是被旁边一个稍微年长的人给拉住了。
“抱歉,或许您可以提出具体的要求,不然没有客人的允许,我们怕是无法满足您的要求。”对方也很是有礼的用英文给予了回复,君九见此也没有为难她们,反而很有礼貌的对她们点了点头,只是侧过身子看向吴文海的时候脸色倏然变得阴沉起来。
“打个电话给乔治,问问他这就是他的待客之道?他要是不把我们的合作放在心上,我们也就没有见面的必要了。”
吴文海不知道她闹得哪一出,只能即兴配合她演戏,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翻着通讯录,面容愁苦的不知道要打给谁。
但是他的这表现看在他人的眼里恰恰是极端为难怕被挨骂的表现,前台的几个女孩子面面相觑,最终还是最开始想要给君九办入住手续的小姑娘当先出声阻拦了。
“这位先生您请等等,大概是我们弄错了,我们这就帮你办理入住。”
在她说出这句话之后,年长的那个人很是不赞同的看了她一眼,却是被她无视了,当小姑娘笑着把房卡递过来的时候,君九冷沉的脸色总算是好转了一点。
“谢谢。”君九微微点头,对她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容,惹得对方又开始晃神。
等到两人离开之后,年长的前台很是恨铁不成钢的看着那个小姑娘,语重心长的教育道:“客人的信息你怎么能够随意透露给别人?要是被顾客举报怎么办?你这份工作还想不想要了?”
“领班,您的思想也太古板了,那位先生从穿着打扮到言谈举止,怎么看都不是普通人,你没听到他们刚刚说的话吗?乔治先生固然身边尊贵,可是如果我们要惹恼了他的朋友那也不是好交代的!”
那位小姑娘只要一想到刚刚君九对自己的那一笑,心跳就忍不住地开始加快,脸色绯红如霞。
领班一看她这幅模样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你呀!就该让你吃吃苦才知道什么叫色迷心窍!”
小姑娘闻言很是无所谓的摇了摇头辩驳道:“我才不会吃苦呢!那位先生一定是我的福星!”
直到走到电梯里,吴文海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看着君九,“你怎么知道对方一定会阻止?”
“我不知道。”君九微微侧首看向他,“这只是我预备的第一种办法,也是最快捷的办法,能成功是最好,不能成功我也有其他种选择。”
“例如呢?”
“例如乔治·张自己曾经说过,他喜欢住在顶楼的房间,因为这样让他有一种一览众山小的感觉,而依着他的身份,酒店必然会安排给他最好的房间,如此一来可以找寻的范围已经很小了,接下来我可以提出预定锁定范围内的那几个房间,以此推断有客的房间是哪几个,如此一来,还怕找不到乔治吗?”
吴文海听着君九的分析,条理清晰且有理有据,不由得在心里再次改观,他觉得自己就好像靠近了一座宝藏。
简单朴素是他,邪痞温雅是他,而现在老谋深算也是他,仅仅就这么短短几个小时,他就已经接触到他的太多面,相处越久就越能发掘些其他的东西来。
不过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当他们坐着电梯到达房间指定楼层的时候,秦之扬已经在一旁等着了。
“你怎么这么快?”
吴文海看着秦之扬,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奇,他自认为君九的这种办法已经是最快最有效率的了,怎么秦之扬也……
难道这两人一个个都是深藏不露的谋士不成?
君九看到他倒是没有什么表情,反而像是早有预料,眼皮都没抬一下道:“砸钱了?”
秦之扬脸上得意的表情瞬间收敛,再也高兴不起来。
的确,他用了最简单粗俗的办法,用钱买通了一个保洁员,保证她就算离开这酒店也能几年吃喝无忧,对方自然也就把知道的全部告诉了他。
不过这时他面对君九冷淡的态度却依旧嘴硬道:“砸钱又怎么了?我们的目的最终不是谈成合作吗?只要达成目的,过程怎么样不重要。”
“的确如此。”君九的声音不咸不淡,“希望你的钱没有白砸。”
说完这句话君九绕开他带着吴文海开门进了房间,等到秦之扬转身的时候,房门已经被紧紧的关上,他脸上的嬉皮笑脸也随之消散。
一股无所适从涌上秦之扬的心头,自从来到清河市开始,这种感觉就一直萦绕着他,只是在这种时候格外的浓烈。
他在帝都长大,从小衣食无忧,身边狐朋狗友一大堆,从来都不用考虑自己的未来会如何,反正身边的人都是这样的,到了适当的年纪家里就会为对方找个门当户对的妻子,然后继承家业。
就算后来因为种种原因父亲带他来了江淮市,他也就最开始有点不爽,后来周围的人都因为他显赫的家世巴结他奉承他,他也因此没吃到什么苦,还是吃吃玩玩,浑浑噩噩的这么过着,直到君九的出现打破了他的这种生活,心中有什么东西在萌发。
原本他随着君九来清河市只是想要来玩一圈,却没有想到今天看到接触到的一切都超过了自己的预期,一直以来在君九面前他都觉得自己是给予者,但是现在自己看到的一切都在告诉他,君九才是那个给予者、施救者,在拎着他一直不断地往前进。
秦之扬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耸拉着脑袋走到了自己预定的房间关上了门。
“你准备什么时候去和乔治谈判?”
房间里,吴文海看着一进房间就悠闲地坐在茶几前给自己泡茶的君九,心里已经彻底服气了。
“急什么?”君九抬眸看了他一眼,瞥了眼对面的位置,“坐。”
吴文海依言只得坐下,手边就递来一杯君九泡的茶,他随意的拿起来喝了一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你还有这手艺?”
酒店里提供的是最普通的茶叶,硬生生的被君九泡出了几分醇香的味道。
“嗯,以前无聊的时候学过。”君九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喝到嘴里却是苦的,但是她并不在意。
前世她学过很多东西,唯独这泡茶是她自己想要学的,理由只有一个——为了平息心底的躁意。
自从她被母亲接去帝都后,她就鲜少有空闲的时候,所有的时间都被用来学习和讨好,曾经一度她累到了极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可笑的是她却连发火的资本都没有,因为这样会惹母亲伤心。
后来无意中她接触了茶艺,发现这东西虽然繁琐,但是一套做下来却可以很好的消除心中的烦躁,于是做的多了,茶技也就练出来了。
“你为什么不与其他人一起参加乔治的晚宴?这样贸然前去,不怕反倒惹恼了他?”
喝了几杯君九泡的茶后,吴文海的心情也渐渐平复了下来,现在他正好有机会可以好好的和君九聊聊。
“晚宴的时候竞争对手太多,和单独拜访惹恼他的概率比起来,我只能选择我把握相对较大的。”
“难得,从你嘴里也能说出‘没把握’这三个字。”吴文海由衷的感慨出声。
“我又不是神,自然不可能做到事事顺心如意。”君九听到他这话倒是笑了,“难道我在吴总的心中,就是这么目中无人的人吗?”
“倒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身上总是有一种很能安定人心的力量,即便当时我隔着电脑和你聊天,不也硬生生的让你从厉氏的手里给抢了过来?”
“或许我可以把你这个当成是夸奖。”
“不,这就是夸奖。”
说到这里,两人纷纷止住了话头,默契的相视一笑。
“对了,这个手机给你,等会儿谈判的时候用,用完了还得还给我。”君九拿出刚刚在商店里买的手机递给了吴文海。
“还给你?”吴文海接手机的手一顿,抬头看向君九,虽然他没有说话,但是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君九晒然一笑解释道:“吴总您别误会,我倒不是舍不得这一个手机,只是这手机我是想送给我弟弟的。”
“你还有弟弟?”吴文海不禁有些好奇。
“是啊,马上就要中考了,我想着如果他能考个好成绩,这个就当做礼物送给他。”
提到家人,君九唇边的笑容都柔软了几分。
“既然哥哥这么优秀,那么我想弟弟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吧?只是不知道你上的是哪里的大学?”
“这我倒是没想好,不过倒也不急,毕竟离填报考志愿还有两年。”
“啪嗒”一声,随着君九这句话落,吴文海的手一个颤抖,手中的茶杯直直的掉在了桌子上。
他顾不得去清理桌上的水渍,瞪大眼睛再三确认道:“你刚刚说什么?你现在究竟多大?”
“十五岁。”君九没有打算再隐瞒他,“所以吴总,等会儿签合同的时候还要你代为签字,未成年人签字并不具有法定效力。”
看着对面君九调侃的笑容,吴文海捂着自己的心脏,觉得自己心脏病都要犯了。
初次见面的时候他也看出君九很小,但是他一直以为对方至少是大学生,谁知道……
这一刻,吴文海感受到了来自于这个世界深深的恶意。
君九看到他这反应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如果不是她体内住着的是一个二十九岁的灵魂,她一定也会与吴文海有一样的反应。
“所以说你这次之所以约我见面,其实就是想找个人代替你签字?”吴文海苦笑一声,感觉自己已经摸索到了真相的边缘。
“也没有这么简单,毕竟我年纪尚小,需要一个人能压得住场子,所以有您陪同一起谈判也让我安心许多。”
吴文海听到这话并没有觉得高兴多少,毕竟在这之前,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年纪大在别人眼里竟然会成为一种优势。
因为他的提醒,君九想到了一件事情,从随身携带的包里取出了一份文件递给了吴文海。
“亲兄弟明算账,吴总,这份合同还麻烦您签一下字。”
吴文海接过合同看了几眼,上面罗列着的是一些常规条例,大概意思是在君九成年之前的这段时间里,所有以他名义获得的股份及财产都将由他代为管理,在成年后再交还于他。
一般的人看到这份合同怕是会觉得自己被人不信任,但是吴文海却是例外,他平生最怕的是和别人牵扯不清,相反的有了这一份合同,他倒是能放开手脚的为君九做一些事情。
“你就这么确定自己可以拿下华耀的股份,这连合同都写好了?”
“有备无患。”
君九说完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时钟,时间差不多了。
“我能问一下我现在的身份是什么吗?”直到这时候,吴文海还是不知道自己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秦之焱的下手,具体身份……我想临场发挥会更好。”出门之前,君九对着玄关处的镜子照了照,将自己的衣服理得没有半分褶皱这才出了门。
推开门走出去的那一刻,吴文海明显的感觉到了君九的气场发生了变化。
“秦少爷,我们先生说了,他现在不想见你,还请您不要为难我们。”还没到乔治的门口,君九和吴文海已经听到了房间里传来的吵闹声。
君九微微挑眉,大概已经猜到了是怎么回事,她闲庭信步的走了过去,果然在房间内看到了秦之扬的身影。
“秦少爷,你在做什么?”君九一进去就看到秦之扬在和乔治的私人保镖纠缠着,眼底深处闪现过一抹失望,可是面上还是不动声色,甚至淡漠到近乎冷酷。
看到君九过来,秦之扬这才把手从保镖的身上收了回来,站在一旁冷冷道:“当然是去见乔治,不然像你们一样到房间里玩了一圈再来拜访吗?”
“真是愚蠢。”君九用的是陈述句,话语并不怎么严厉,可偏偏就能让人感觉到她的轻蔑,“乔治先生一向有午休的习惯你不知道吗?”
“我——”
秦之扬刚刚想要为自己辩解,君九却是先一步打断了他的话,温和了嗓音向那保镖道歉:“不好意思打扰了乔治先生的休息,是晚辈失礼了,晚辈这就带着他先行离开。”
乔治所在的这个房间风格比较古色古香,所有的东西都照复古的风格设置的,卧室的门也是推拉式,木制的门框嵌着雪色的细纱,君九透过其能够隐隐看到房间里的身影。
同样的,在他面朝着卧室礼貌鞠躬的时候,房间里的人也能够看得一清二楚。
说完道歉的话,君九果真半分迟疑都没有,拉着秦之扬就向门口走去。
她这么一来把吴文海都弄懵了,这是什么意思?这明明是秦之扬犯下的错,为什么要他们来承担?难道还没开始谈判就要结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