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把稚姜扶稳,也笑着说:“姜姨,此处便是我等以后的家。媪还不知我们将您寻回来了,且容我先行告退,小穗儿会为你们安顿的。”
“公子且去,妾……”
“您与展叔是家人,巿黎就如我亲妹,您以妾自称,便折煞我了。”
癃展在一旁驳道:“公子,尊卑有别,还是分清为好。”
“您总是这样……”李恪叹了口气,“我争不过您,还是让媪与您说得好。”说完,他放开稚姜,一溜烟钻进后宅,寻严氏去了。
癃展看着李恪的背影,不住苦笑:“居移气,养移体,儒家虽有多般缺失,于养势一道却颇有见地。公子若不以尊者自持,何时才能养出睥睨之气来……”
稚姜在旁劝道:“良人,公子与他人不同,虽待我等平易,在外却能不堕家族之威,且由他吧……”
“如何能够如此!”癃展板起脸,冷声斥责,“为上位者,亲疏当一视同仁,尊卑当分辨明晰,此兼爱,尚同之理,你一个妇人又懂得甚!”
“良人息怒……”
“公子那处自有我缓缓图之,你今夜起便住在妇人房内,伺候起居。巿黎尚小,公子既要她随遵开蒙,便与遵同住为好,也不致因年幼无知,扰了公子大事。至于莽与劳戾……外宅颇多闲处,你二人自择,明日起便随遵认下自家田亩,翻地除虫,不可耽搁!你等可知晓了?”
外宅之地,众人齐齐下拜:“唯!”
旦在一旁捅了捅小穗儿的腰,轻声问:“展叔何时变得如此气势了?”
小穗儿躬着身子亲生回应:“旦兄莫再勾我说话了,展叔如今正在气头,我若不逊,便是公子也保不了我……”
……
入夜,安顿。
李恪也不知癃展怎么想的,两夫妻多年分离,好不容易聚首,却又不住在一处。
稚姜现下正陪着严氏说话,今夜估计诉不完分离之苦。
但李恪总算明白了小巿黎的身世。她是山中藏民之后,生母病死,稚姜恰逢其会做了继母,两人相依为命,颠沛流离,直到被捕奴队抓获,送入官肆。这里头的经历复杂得很,李恪听了一夜,依旧听不太真切。
都是可怜人啊……
李恪躺在软乎乎的榻上感慨着。
始成、吕丁、稚姜、巿黎……一个个悲喜百态,有的被命运捉弄了一辈子,有的侥幸逃脱,还没来得及得到命运的关照,可说到底,他们的遭遇都不过是下位者的悲哀。
司马欣就过得很滋润,同为军侯之职,他不仅能顾好自己,还能腾出手来,危急关头帮扶一把好友。
所以……到底要不要公开身份呢?
李恪又一次陷入到纠结当中。
还没等他想明白,窗户突然被人摇开了,冷风灌入,激得李恪打了个大大的机灵。
他定睛去瞧,阴沉的夜色之下,辛凌怒意勃发,把一张俏脸映得惨白。
“辛……辛阿姊?”
“这些时日,你何处去了!”
“买……买奴。”
“买奴十日?”
李恪皱了皱眉头,坐起身,冷冷问道:“个中缘由说来话长,倒是你,半夜闯门所为何事?”
“三十余精匠候命,唯缺一人!”
啊……把水车的事彻底忘了……
李恪在心头鞠了把冷汗,赶紧赔笑:“明日莫食,登门拜会,可否?”
辛凌深深看了李恪一眼,一扭头没入夜色,转眼便没了踪迹。
李恪无奈长叹道:“你倒是把窗关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