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蛤蜊。”
这名字让李恪怔了一怔,因为今早宣讲的关系,他恰好知道,那日被自己替换的人就是蛤蜊。
这样的名字直白粗糙却世所罕见,民夫之中,基本不可能有二人同名。
“你是医者?”
蛤蜊抿着嘴摇了摇头:“我自幼好染伤、疾,寨中又无医者巫师,为活命计,只有久病成医。”
李恪好奇问:“你不是林胡里人么?为何说自己生活在寨中?”
“此事说来话长……”
蛤蜊的身世有些奇特,他是楚人,又不是楚人。因为他自幼生活在云梦泽的小岛上,以渔猎为生,从不知人间岁月。后来某次打渔,他救起一个漂在水里的人,救了他的命,这才被带到雁门,入赘做了人家的女婿。
说白了,蛤蜊是赘婿。
好好一身医术,做了赘婿,浪费了呀……
李恪心想着大秦赘婿的种种不平等待遇,鬼使神差说道:“蛤蜊,你的彩布方才被子冲君烧了,依了水畔的规矩,明日会被清退返乡。”
蛤蜊一愣,伸手摸了摸臂膀,面色大变。
“这……家中一妻二子,无粮可食,我若是这般回去……”
“你那外舅可还建在?”
蛤蜊不明就里:“秉总监,外舅已卒没五岁。”
李恪闭着眼睛,想了片刻:“你妻可愿籍入你处?”
蛤蜊愣了愣,说:“我与妻相濡以沫,名为赘婿,家中却并不受欺……”
“如此的话……”李恪说,“獏行旬月便可完工,完工之后,苦酒里岁岁丰收,你若想籍入苦酒,我可以为你打点。”
巨大的幸福激得蛤蜊头晕目眩。
李恪所说的打点,就是让他籍入苦酒,然后妻子三人以家眷身份入宅,如此一来,他就成了家里户主,自然就不再是赘婿身份。
“总监何以如此高看我?”
“秦医多沉迷巫卜之事,少有用心钻研病理、药理学问。我管你一身医术精湛,得来不易,实不愿你以赘婿之身,最终累毙在无尽徭役当中,枉费了天爷那一场恩典。”
蛤蜊惊道:“总监……”
“愿或不愿?我晚些还要与仓佐商谈抚恤之事,耽搁不得太久。”
“愿!”蛤蜊大声脱口而出,可话才出口,他又觉得后悔,“总监,我妻儿忍饥一冬,眼看新菽便要收成,此时迁居,前功尽弃……”
李恪失笑道:“你明日便不是民夫了,我欲聘你在水畔为医,雇佣可以粟米结算,足予你一家果腹之用。此外,苦酒乡里还有一处挣粮的活计,是吕大善人的挣粮工坊,你辛苦些,当可熬到粟熟之日,岂不美哉?”
蛤蜊大喜过望,嘭一声跪倒在地:“总监对我恩同再造,蛤蜊不知如何报答,请受一拜!”
说完这句,他咚一个响头扣在地上,久久不起。
李恪背着手生生受了这份大礼,轻声说:“明日,你除徭之后便来寻我,先取几石粟米回家接济。待一家饱食,便带着验传户籍过来,我为你交道入籍之事。”
“蛤蜊唯命是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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