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当真风回路转,连赵高这样的佞臣都觉得自叹弗如。
人人都知道始皇帝宅起来是纯粹的任性,可被李恪这样胡言乱语,在他口中,皇帝的行为就成了臣子不肖,主君仁厚。
忠言不必逆耳,贤臣未必直言。始皇帝笑得既欢又涩,那瞬间表情之丰富,若不是深藏于幕,肯定会叫熟悉他的大秦臣工们叹为观止。
不需要任何人吩咐,李恪回班,束手自顾。始皇帝在帷幕中沉默了半晌,突然命令侍卫撤掉幕布。
只剩下团扇遮挡在皇帝与臣子中间。
团扇背后,那模糊的影子抬起手:“贞宝,昨夜之事,你知晓多少?”
周贞宝肃容躬身:“禀陛下,臣听闻火鸟贯,坠入问仙阁,以至问仙阁祝融骤起,险将章台宫烧毁。”
“知道的倒是不少。”始皇帝淡淡一笑,“本真人问你,你可知火鸟何来?”
“臣未见其实,不敢妄言,然就听闻,却与臣师门的仙法传书颇为相似。”
“哦?”始皇帝诧异地呼了一声,“仙法传书?”
“仙法传书乃臣师门秘传之术,开坛、祭法皆有讲究,术成之时,请动仙禽,瞬息之间,便可抵万里之远。”
卢举突然察觉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危机感,他高声断斥:“笑话!我亦是仙家子弟,何以不曾听过此术!”
周贞宝冷笑一声:“师弟满心功名利禄,师门之事,你能知道多少?”
卢举羞愧交加,可仍咬着牙强辩:“若师兄知晓此术,可敢施为!”
“你欲观耶?”
周贞宝长笑一声,抖袖翻手,无中生有般端出一只巴掌大的木海他打开盒盖,从中取出一只精致巧,寒气四溢的冰鸟。
“陛下,恕臣冒昧。”
他告罪一声跪下来,恭敬地把冰鸟罝于石板地上,又一口咬破手指,围着冰鸟画起了八卦。
手指的破口是挤不出多少血,他绘制的速度又慢,连着咬了三次,几乎把自己的食指咬烂,才绘出八卦的大概模样,这花费了大量的时间。
冰鸟燃了起来。
幽蓝色的火焰静静舔舐着冰雕,无声无息,火势渐强。
冰裹火,火浮水,冰雕融化,渐成水渍,在周贞宝那清朗,却无人可懂的吟诵声中,冰消水干,地面仅剩下一道比拇指略大些的纯墨色玄鸟图案。
周贞宝虚弱地喘了口气,指着地上的玄鸟图案:“陛下,术成矣。”
随处可闻皆是倒吸凉气的声音。
百多观者不可能都看到那的施术过程,但口口相传,也足以让他们身临其境。
冰的表面自燃起不惧水的火焰,那火将冰鸟烧化,将化水煮沸,煮干的水自成迷幻,竟是一副清晰明白的玄鸟之图!
仙术当真如此神奇么?
周贞宝有备而来,卢举心中的不安感更加强烈,他硬着头皮又站出来:“师兄之术看来神妙,可与传书有何关系?”
“早师弟学艺不惊,今日何以要一而再地自取其辱?”周贞宝叹了口气,向着始皇帝拱手作揖,“陛下,玄鸟传书,瞬息万里,我以偶祭,则万里之外,师哥之处将有火鸟破碎虚空,横贯际,正如昨日北坂之景!”
团扇之后,始皇帝猛捏紧了拳头:“贞宝之师哥,莫非是……”
“除却为陛下出海寻山之徐巿,再无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