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氏一案波及虽然广,却了断得极匆忙——边疆战事正酣,又赶上过年,谁都不想这个时候去触永熹帝的霉头。
更何况,连曹相、罗相、潘鲁生这三位都装聋作哑,朝中就更加没人试图阻止皇帝想要泄愤的心思了。
韩家昔日的同党都被牵连,罢官的罢官,入狱的入狱。
跟韩震当年若即若离的工部楚尚书则直接递了辞呈,说自己年迈昏聩、治家不严、不堪重用,求永熹帝赐他夺官告老。
永熹帝连磕巴都没打,当面照准,象征性地赏了三千两银子的路费,美其名曰:赐金还乡。下一刻便立即命原工部侍郎升任了尚书。
人还没走,茶就凉了。
众朝臣看看前头仍旧装聋作哑的左右二相,彼此交换了意味深长的目光,俱都低头不语。
至于余氏一家,则因余绾泣血首告之功,得了最大的彩头:余笙被擢了工部侍郎,余络直接进了礼部做主事,就连余绎都被赏了若干笔墨纸砚,永熹帝亲自接见,勉励他在国子监安心读书。
至于余家其他的人,则各自得了金银缎帛的赏赐。余络之妻王氏笑逐颜开,故意去寻张氏炫耀:“二嫂看着御赐的绫罗绸缎可还合心?我那里还有两匹好软罗绸布,明儿个也拿给二嫂,好给小侄儿们做贴身的衣裳穿。”
张氏扶着肚子吃点心,满不在乎地端给她尝:“很用不着。托郡主的福,我正好跟息王妃前后脚有孕,如今我这里的东西,都是息王妃照着自己的样子给我送来的。
“哦,这个点心是茂记的。每日新出锅的,给我和息王妃各送一份。你试试,爱吃的话,回头我也分些给你。”
王氏被她噎得胸口直发闷,勉强笑一笑,作势尝一口点心,道:“味儿还真好。明儿个我也去定一锅,我们三郎天天去部里也累得很,回来没胃口,这个给他吃倒不错。”
张氏噗嗤一声笑,呛得咳嗽,忙端了茶碗漱口,然后方大笑道:“弟妹这可孤陋寡闻了。这是钟郎看着郡主和我们家二郎的面子,特意吩咐了做给孕妇吃的。你们三郎吃这个,像什么话?”
羞得王氏敷衍两句,疾忙告辞而去。
张氏看着她的背影冷笑,想一想,皱了眉去问心腹乳母:“小六回家后就没再出过门?你确定?”
乳母低声道:“可是呢!我也觉得奇怪,特意留了心。六小娘子正月初一从太极殿回家之后,直接住进了五小娘子的屋子,只说照看姐姐。然后便再也没出门一步!”
张氏放下点心,轻轻叹口气,眉心拧成了一个疙瘩:“她闹腾,我倒安心了。可她这么静悄悄的,我怎么觉得心惊胆战的?”
“您别担心她了,只顾着您的肚子罢。二郎君不是已经跟钟郎说过了?如今那一位可算得是朝廷大事了,不归咱们管。”
乳母替张氏顺着后背,又转移话题给她看外头的景致:“倒是不一样了。您瞧瞧,连枯树枝子上都绕了红绸子,过年的喜庆有了,这手笔可也大起来了呢!”
张氏冷哼一声,笑一笑,扶着腰站起来,踱过去,扶着门框,喃喃低语:“得意的日子最难长久,我怎么觉得心里越发不踏实了……”
想一想,回头问乳母:“哎,我记得上次二郎不是去了一趟归州,回来心心念念地惦记着。不然,等孩子落了地,咱们也去归州吧?”
话说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