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人进了店,恰是个文质彬彬的年轻人,脸上甚至还残存着一丝稚气。
钟幻的目光迅速在他纯白的锦袍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对方脚上的薄底靴子上,脸上笑开了花。似是格外不好意思一般,站在原地却偏了身子,大口去咬包子,同时嘴里含含糊糊地说着:“我,我快些吃完……”
“哈哈!不必不必!兄台还是坐下慢慢吃。天气冷,你吃得急了,容易不舒服。”
年轻人温和地劝着,昂然走开,善意地给钟幻留了单独吃饭的空间,且去货架上打量各种纸张。
金二忙笑着上前道:“客人是看纸还是看墨?如今天寒,读书人们多有墨汁凝滞不匀的,小店才进了一批好松墨,呵一口热气就能保证墨色跟春秋一样!您要不要试试?”
年轻人笑着点头:“也好。”
金二忙让了他去桌边坐下,铺开上中下三等纸张,再取了常用的羊毫狼毫兼毫三种笔,最后把最普通的泥砚盖子掀开,拿了一条松墨出来,双手捧给那年轻人:“请客人亲手试试?”
年轻人看着他的行事,极为满意地点着头,亲手执了墨,金二又忙在砚中滴了水,年轻人用墨条在砚中轻轻研磨。
那边钟幻已经吃完了包子,擦了手,慢慢走过来,安静看着,待看见那年轻人一一试过笔墨纸张,才笑着赞叹:“足下好耐性。”
“读书人的事,没耐性怎么行?”年轻人笑着回了一句,依依不舍地看着那些东西,却站了起来,并没有说要或不要,转头跟钟幻谈起了天。
“这样冷的天,大家的晚饭都吃得早,怎么兄台却此刻才匆匆果腹?我看兄台的衣饰,可不像是这样草率饮食的人。”
年轻人的调侃令钟幻微微红了脸,叹了口气,摇头道:“足下取笑了。原本是进宫去给太后娘娘解闷的,皇后娘娘也打算赐宴,可是太子殿下有些不高兴,陛下和娘娘就都没了心思。我哪儿还好意思赖着不走,赶紧就出来了呗。”
那年轻人的眼睛顿时瞪得老大,脸上不加掩饰地露出了一股热切:“这样天色,兄台还能进宫?难道是哪府的郎君?”
钟幻羞愧地摆着手,不避嫌疑地拉了他,忙往铺子深处走了几步,然后请他在刚才自己待的地方坐下,叹口气,道:“在下是个大夫。”
年轻人的目光便是一黯,接着却又流露出一股好奇和担忧:“怎么?宫里的贵人们哪位不舒服吗?您刚才说太子……难道是……”
钟幻连连摆手,半晌才道:“禁中之事,轻易说不得。何况也并没有谁不舒服。只是在下看着陛下娘娘和太子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样子,替他们高兴罢了。”
说完,却又重重地叹气。
年轻人看着他的样子,微微怔住,百思不得其解。
钟幻遥遥地看了金二一眼,又瞧瞧外头的天色。
董一知机,躬身低声道:“小郎该回去了。家里会担心的。”
“嗯。也是。”钟幻点着头站了起来,扬声叫金二:“我扰了这位读书人在你店里养心的兴致。刚才试过的笔墨纸砚各拿一套,送了这位读书人,权做我的赔礼罢。”
金二满口答应,看着他的眼色,又凑趣道:“小郎真俭省。拿着自家的东西送人,竟还做出这样的客套来。让东家知道了,又该笑话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