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亏,吴氏是吃定了。
而云舒也更加确定吴氏没有将云家发生的所有事告诉云然,虽然云然是在京城里住着的,但毕竟只是嫁了个商人为妻,朝中发生的一些事都是不清楚的,肯定也没听说云水村中云家一家人被流放的事了。
至于吴氏为什么要掩饰,她多少也能猜到一些。
“堂姐啊,别把话说的那么死嘛!你看你现在都已经沦落到买地摊货的地步了,想必这日子也不怎么好过吧?想来也是,等以后那个宁安郡主进了门,你就不是什么正妻了。若是风大将军对你还有几分新鲜感,估计会把你收入府中做个妾室,若是厌烦了你,或者那个宁安郡主是个跋扈的,那你可就真的没有机会进风家的大门了。”
云然捏着帕子,笑得见牙不见眼,感觉到吴氏正悄悄地拽着自己的衣袖,她还十分不耐地低吼了一声:“你拽我做什么?别忘了我现在是正室!正室!”
也不知云然的话戳中了吴氏心头的那根弦,她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的不行,果然不再试图阻止女儿开口了。
云然嫌恶地白了吴氏一眼,又看向云舒,继续夹枪带棒地攻击道:“哎,我说堂姐啊,想想你也是有姿色的,而且现在看来,还比妹妹我美了几分呢!想当初,你若是不跟风大将军不清不楚的,或许现在还能有不少人去上门提亲。可现在呢?啧啧,你都是个坏了名声的人了,若是风大将军不要你,恐怕你这一辈子都嫁不出去了啊!”
这高高在上的姿态呦,别说云舒了,连吴氏都替她汗颜了。
“谁说我姐姐嫁不出去的?我姐跟姐夫马上就要成亲了,八月就成亲了!我姐夫连聘礼都准备好了!你才是嫁不出去的老女儿呢!”
小云馨鼓着圆圆的腮帮子,站到了姐姐前面保护她。这架势还真有几分护崽的老母鸡的气势呢!
云然没有生气,反而笑了,弯着腰想要去捏她圆鼓鼓的腮帮子,不过被云馨给挥手打开了。
摸着自己微微发红的手背,云然冷笑一声:“姐夫?哼,你哪里还有姐夫?你姐夫马上就要娶别的女人为妻了。哦对了,若是妾室的妹妹也能称自家主人为姐夫的话,或许你这样说也是对的。不过啊,聘礼的事就别再奢望了,区区一个妾室,只能在天黑以后从侧门抬进去的,哪里还有什么聘礼?”
云然带着的下人不少,更何况此时正是街上最热闹的时候看,不少人从酒楼里吃过饭出来,也有不少人准备去街上采买自己需要的东西,街上人来人往的,她们几人打嘴架的场面自然吸引了不少人过来围观。
云舒扫了周围看热闹的人一眼,心里不由得失望又庆幸。失望是因为这么多围观看热闹的人竟没有一个是自己认识的,甚至连朝中的官员家眷都没有,谁能为她证明她就是宁安郡主呢?
不过她也很庆幸,庆幸没有遇见认识的人,能让她再多看两眼云然这个小丑怎么表演。
但是她的如意算盘终究是打空了,因为一个人突然从身后走了过来。
“妾室的确是从侧门抬进去的,不仅没有聘礼,还不能穿红不能贴喜字。这位夫人这么清楚妾室入门的规矩,莫不是你也是这么进门的?”
云然脸上顿时挂不住了,一张俊脸一阵红一阵白,拳头捏的嘎嘣嘎嘣响。
可她根本不敢发作,因为来的这个男人是她惹不起的。
光是听这能怼死人的话,云舒就知道来人是谁了。
她回头嗔了风吟一眼:“你来这边做什么?不是说要去雷家探望吗?怎么样,师父没事吧?”
在云然面前,她特意将“你师父”说成了“师父”,显然是将风吟的师父也当成了自己的师父。
风吟眸光柔和地点了点头。
吴氏一瞧风吟来了,就知道今天这场戏是没的演了,她赶紧拽着云然往回走,可云然就像是钻了牛角尖儿似的,愣是不肯离开。
“风大将军,你来的正好啊!我听说陛下给你和宁安郡主赐婚了呢,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恭喜你和郡主,希望你们白头到老。”
说白头到老四个字的视乎,云然还嚣张地看着云舒,不过让她失望地,云舒显然没有半分吃醋和嫉妒,甚至脸上依然是笑着的。
云然快要傻了,这个女人是不是被感情伤得太彻底整个人都变成了疯子?她都这样说了怎么这女人还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呢?
风吟捏着云舒的手,含情脉脉地看着她,笑道:“夫人的庆贺恕我不敢贸然收下,夫人跟我说没什么用,还是跟我的未婚妻说吧,不知道她能不能允许我收下你的祝福呢?”
未婚妻?
云然看看云舒,又看看风吟,笑容开始变得僵硬,不过她还是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个可能,强撑着笑道:“将军真是个爱开玩笑的人,我跟宁安郡主并不相识,又如何去跟她道贺呢?还是跟将军道贺吧……”
“不相识?”
风吟惊讶地挑高了声调:“我看你刚刚跟我的未婚妻说了这么半天的话,还以为你们认识呢!敢情,你们不认识啊!”
说完,又看向云舒,带了几分嗔怪:“你啊,就是脾气太柔和了,什么样的人都能跟她聊天吗?也不看看对方是个什么货色。记住了,以后少跟闲杂人等聊天,没得降低了自己的身份。”
说着,拦着云舒便要离开。
云舒此时早已笑成了一团花,货色,闲杂人等,这应该是风吟说过的最毒的话了吧?
“等等,你们把话说清楚。你的未婚妻就是她?不对啊,你的未婚不是宁安郡主吗?不是瑞王爷的亲孙女儿吗?怎么会是她……”
想到了什么,云然突然住口了。上次回到云水村的时候,她就听过云富贵跟云盛不是亲父子的话,现在看来,难道是真的?
只是,云盛居然是瑞王爷的儿子?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风吟冷冰冰地看着挡在面前的云然,声音冷得像是寒冬腊月的冰:“怎么,莫非你对宁安郡主的身份有所怀疑?还是说你对陛下的决断有所质疑?呵,陛下何等英明,竟然还不如你一个闺阁女子?你是想去大牢里了此残生,还是想跟你的祖父父亲一样被流放?”
流放?
流放!
云然身子一晃,差点儿栽倒在地:“你,你说什么?流放?我的家人,我的家人全都流放了?”
或许旁人都以为她是太震惊太心疼自己的家人才会如此模样,但只有云舒知道,她对云家所有人已经没有半分感情了。她的亲爹为了银子要把她卖进青楼里去,她的亲娘坐视不理,这样的家人还算是家人吗?
她如此震惊是因为她不能让自己的夫君知道这件事,若是让他知道自己有一家被流放的亲家,只怕她这个正室妻子也保不住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云然仿佛三魂丢了七魄,整个人都轻飘飘的了,连风吟和云舒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吴氏心疼自己的女儿,赶紧跟小丫鬟将她拽到了最近的一个酒楼里休息。
雅间里,吴氏将所有的丫鬟都赶到了门外边等着,她走到女儿身边喊了几声,却怎么也喊不醒她。没有办法,吴氏只好喝了一口冷茶,一口喷在了她的脸上。
云然顿时一个激灵,清醒了。
可她清醒过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掐住了吴氏的脖子,发狠似的吼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
吴氏被掐的喘不上气来,不一会儿脸颊就憋红了,若是再这么被掐下去,只怕她就真的背过气去死在自己女儿手上了。
她还有好日子没有过呢,还有银子没有花,还有好多好吃的东西没有吃,好多好看的衣裳没有穿呢!她不能死,不能死!
吴氏猛地睁开眼睛,一脚踢在了女儿的小腹部,云然吃痛,手上一松,吴氏赶紧掰开她的手跑开了。
许是疼痛的感觉太过真实,云然此时已经彻底清醒了,她一手捂着自己的小腹,整个人都瘫倒在椅子旁,却依然咬牙切齿地问吴氏:“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居然瞒着我,你瞒得我好苦啊!”
咳咳,咳咳。
吴氏剧烈地咳嗽着,好不容易才终于喘匀了气,艰难地说道:“不是,不是我不想告诉你,我不是怕,怕姑爷因为这事动怒吗?”
虽然来京城时日不短,不过她也能摸清那男人是个什么性子了。好色,胆小,趋利忘义,其实说起来,吴氏不将此事坦白出来才是最好的方法。
可云然根本不领情,冷笑道:“呵,怕他动怒?说的你好像都是为了我似的,你还不是为了你自己,你怕我们不肯收留你,怕我们会把你给撵出去!哼,若是早知道你在府中做的那些龌龊事,我当初就不该留下你!哪有像你这样当娘的?有吗?有吗!”
不知是疼得,还是太伤心了,云然的眼泪扑簌簌地下来了。
吴氏极力让自己不去看云然的眼泪,笑道:“你以为我想吗?我跟了你爹快二十年,最终落了个什么结果?他被流放了,我无家可归。若不是跟他和离,我也会跟着他一起去流放之地,那种地方,哪里是人待的?你可知道?你爹离开家第三天,腿就被那负责押解的官差给打断了,他还能活多久,谁又能知道?”
“你,你居然跟他和离了?”云然惊讶极了:“哈哈,怪不得人家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果然如此,果然如此啊!”
仰天笑了好几声,云然眸光黯淡下来,不知是解恨还是气愤:“活该,谁让他当初要把我卖进青楼?都是报应!报应!”
想到了什么,云然挣扎了站了起来:“还有云舒!她那个小贱人怎么成了郡主?她怎么成了郡主?可笑我还去笑话她,以为她被风吟给厌弃了,原来,都是我多想了啊!哈哈。”
云然这样时而哭时而笑的,看来是今天受到的打击太大了,吴氏不敢再刺激她,可拗不过她非要打听云舒的事,便将当日敖延晟和瑞王爷相认的场景说了一遍。
云然想要知道得最详细,吴氏便讲得很详细,连其中的细节都一一说了。
直说了一刻钟的功夫,吴氏才终于闭上了嘴。
云然听得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良久才眯着眼睛,不知是嫉妒还是悔恨,喃喃道:“为什么是她,为什么不是我?为什么是她,为什么不是我?”
门外有小丫鬟敲门的声音,吴氏看了看外边,这才想起来今日外出带了好些丫鬟仆妇,刚才在街上的时候,风吟说的那些话肯定已经进了这些下人的耳中,现在若想要隐瞒真相是不可能了,她们娘俩儿得赶紧想办法才行。
现在姑爷是她们唯一的依靠了,若是连他都不管她们了,她们娘俩儿肯定要流落街头自生自灭了。
好不容易将女儿给唤醒,又将心中担忧一一说清楚,吴氏急得像是个热锅上的蚂蚁:“女儿啊,你说这可怎么办啊?快想想法子啊!”
云然牵了牵唇角,眸中光芒汇聚,笑道:“怕什么?瞒不住便不瞒了。你不是已经得了你家姑爷的欢心吗?那就继续取悦他吧!反正这老东西好色得很,只要他不厌恶你便会一直宠着你,左右你已经和离了,跟云家没有半分关系。咱们娘俩儿啊,只要有一个人好,另一个也会好。就算咱俩都不行了,不是还有那个傻子吗?难道三个女人联手,还不能拢住一个男人的心?”
如此当面捅破亲娘与丈夫之间的苟且之事,这还是她们娘俩儿之间第一次如此坦诚布公。
见吴氏脸红如潮,云然自嘲又轻蔑地笑道:“这么大岁数了还知道害臊呢?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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