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许锦言就坐上了马车,车轱辘一圈一圈的打着转儿,在土地上压出一行长长的印记,一路向北蜿蜒而去。
北明京城四处环山,得天独厚的易守难攻之地形,尤其以北面的山最高也最险。而孙白娘邀请许锦言见面的地点便是定在了那处山峰的北麓。
北麓多密林,忍冬驾着马车过去一路上都是遮天蔽日的密林,那些茂密而伸展的枝叶不断的刮蹭着马车,发出“吱嘎吱嘎”的诡异声响。
虽然已到了春深之时,但是如此茂密的枝叶还是让人有些意想不到。
“小姐,这里的树叶为什么这么多啊。”半夏颇有些心悸的看着那些仿佛怪兽触手一般的树枝。
许锦言轻笑了一些道:“这种深山老林一般甚少有人进入,树枝无人看管,长一些也是有的。”
半夏一听此话,便更是忧心道:“可是小姐,那这个人约您到这种深山老林里见面,是不是居心不良啊。她上次就想谋害您,这回来了这不见人烟的地方岂不是更加给了她机会。”
许锦言点了点头道:“孙白娘这个人很难捉摸,谁也说不清她的心思。她很有可能会继续算计我,但是也有可能不会。不过努尔布一直在盯着孙白娘,以努尔布的武功制服一个孙白娘应该没有问题。”
许锦言接下来还有一句话,但是并不敢告诉半夏。
孙白娘一个人自然好制服,但怕就怕孙白娘有帮手。前世那场腥风血雨虽然说是出自张正之手,但是孙白娘在其中煽了多少的风那就很难说了。
但这些日子努尔布一直盯着孙白娘,如果孙白娘真的和什么人联系了的话,应该逃不出努尔布的监视。
思及此,许锦言稍稍放了心下来。马车继续前行,不一会儿就到了孙白娘在信上写明的地点。
一下马车,许锦言便深深蹙起了眉。
半夏环视了一下四周便警惕了起来,“小姐,这地方我怎么觉得不太对啊。”
忍冬也点头附和半夏的说法,“小姐,这地方的确不对。四处都是大雾,连一户人家都没有。怎么会有人约在这里见面。”
眼前是一副白雾茫茫,白雾之下隐约可见一片望不到边际的花田。花田种的不知道是什么花,只是颜色红的诡异,像是流淌的鲜血。而这一整片花田,红色聚集在一起,就像是血流成河。
这些随风而舞,在白雾里摇曳生姿的花令人完全感觉不到美感,只觉得毛骨悚然。“这花可能有问题。”许锦言在脑海里飞速搜寻着有关于这种红到诡异的花的信息,但是头脑中一无所获。此刻,许锦言才清晰的知道了什么是书到用时方恨少。
虽然想不到这花是什么花,但是许锦言瞧着那诡异的红色,直觉此花必定大有蹊跷。
她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刚想抬头对旁边的半夏和忍冬说一句“向后退”,但是在抬头的一瞬间,许锦言僵住了,随后飞快的上前了几步,死死的盯住了那片花海之中的一抹身影。
血海一般的花田中央,端站着一个小小的女孩,那女孩乖巧而可爱,穿着一身淡月色的绣花小袄,脸庞圆圆,那一双眼睛似琉璃宝石,清透而明亮,小女孩正冲着许锦言微笑,甜甜的笑容能把人心暖化。
“佩玉……”许锦言不可置信的喊出了声。——
街角一侧,努尔布正在紧紧盯着作画的孙白娘,他觉得有些奇怪。许小姐不是说这孙白娘今日要同她见面么,但现在日头都快中午了,这孙白娘可没有一点要动身的意思。
孙白娘今日同往常根本没有任何区别,日出之前就支了摊子,直到现在已经画了五六副画了。努尔布逐渐意识到了不对劲。午时刚过一刻,努尔布实在是等不下去了,直接飞身进了许府,一路直奔桂念院。但刚一进去,努尔布的心就骤然一顿,他知道…。出事了。
桂念院里空空荡荡的,除了院子里洒扫的婢女还在忙碌,但是主子却不见了踪影。
许小姐必定是去赴约了,但是孙白娘却没有去……
努尔布不敢再继续想了,他脑子笨,想不来事情,但是这世上自有聪明的人。
努尔布完全没有停留,直接从许府飞去了张府。但彼时张正恰好不在,南边出了点乱子,所有的内阁官员都被庆裕帝招进了乾清宫。
努尔布进去张府之后却发现几个黑衣人也在着急的乱转。
努尔布心里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他知道张大人在许小姐身边设有保护的高手,这些高手都是被张正下了死命令的,绝对不可以离开许锦言半步,但是如今这些黑衣人却擅离职守离开了许锦言,到了张府,明显是出了事来找张正拿主意的。
努尔布摇了摇头,将心里的不详之感甩掉,立刻上前向这些黑衣人问道:“兄弟,你们是不是保护许小姐那一拨的?”
几个黑衣人忙不迭的点头。
努尔布颤抖着声音问,“许小姐……是出事了么?”
——
山谷里,半夏和忍冬莫名其妙的看着神色激动的许锦言,她们顺着许锦言的视线看了过去,当时目光所及之处空空荡荡,只有一片轻轻摇曳的红色花田,花田里什么也没有,白雾缭绕间,气氛诡异而恐怖。
明明花田里什么都没有,但是许锦言却盯着一点激动的叫出了声,若是这个时候,半夏和忍冬还察觉不出有问题,那她们也真是笨到家了。
半夏立刻上前摇了摇许锦言的胳膊道:“小姐!小姐!你千万别中计啊!”忍冬也急切的看着双目激动到赤红的许锦言,焦头烂额的想着对策。
但许锦言此时已经完全被花田中央的人吸引住了目光,丝毫不理睬半夏的呼唤。她盯着花田中央的那抹小小身影,眼神里是强烈的震惊和激动,嘴唇轻轻的翕动,一脸的不敢相信。
花田里的小小身影突然旋转了起来,似乎是跳起了一支舞,像是花蝴蝶一般在红色的血海里翩然。
许锦言眼里的激动之情更甚,那支舞蹈她记得,那是她教给佩玉的。赵斐三十岁生辰的那一回,佩玉想在赵斐的生辰宴上给她最尊重的父亲献舞,许锦言便亲自给佩玉排了这支舞,佩玉练习了整整一个月,可佩玉毕竟是个孩子,练的再多,也只是将将入目而已,那圆圆滚滚的胳膊舞起来,赏心悦目的成分很低,只能担的上一个可爱而已。
那段日子赵斐新得了一个舞姬,生辰宴上看那个活色生香的舞姬还看不过来,哪里有空看不喜欢的女儿跳的“可爱”舞蹈。
于是佩玉练了一个月的舞蹈都成了无用功,生辰宴之上,佩玉委屈却不敢哭,只能红着眼睛坐在席位上。许锦言看的心里难受,在生辰宴会结束之后,让佩玉在月色之下为她跳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