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样!”齐秉煜故作生气的说了这么句话,而后又转了个温和的语气说道:“今日朕早朝时见着陆丞相了,前几日征收赋税时,他与太子一同在下州府巡查,今日回来了,你便早些回明华堂梳妆打扮一番,朕今日许你回家看看。”
齐秉煜念及陆绘灵年纪小,从未离开过父母,而今在宫里有了许久,封妃时有惯例,许父母家人探视,陆相府就在上京,离皇城不远,便想着让陆绘灵出宫回府,一家好好团聚一番。
陆绘灵笑容凝固在脸上,上扬的嘴角慢慢放下,眼神空洞的看着前方,心中却有思绪万千,她自从入宫起,一直逼着自己做其他的事,不去像爹爹娘亲,不去想那个讨人厌的弟弟,不去想后院风花雪月。
可沉寂许久的伤口被掀开,暴露在阳光下,却还是疼痛不已。
“臣妾,多谢皇上。”陆绘灵往后退了一小步,端正的行了一个跪拜礼,面容严肃认真,不似方才嬉笑玩闹。
齐秉煜知道陆绘灵想家了,便抬手扶起她,柔声说道:“如此,便快些回去吧。宫门下钥之前记得回来,不然让人诟病。”
陆绘灵本就处在风尖浪口之上,齐秉煜不想再生任何端倪,他身为君王,可屠天下人,却无法堵住悠悠之口。
“是。”陆绘灵自然明白,谢恩告退之后便急忙回明华堂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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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绘灵走出勤政殿,那扇大门一关上,她就放下了一直放置腰间代表着端庄自持的手势。
胥兰姑姑见明妃娘娘走了出来,连忙起身迎了上去,她扶着陆绘灵说道:“娘娘可算出来了。”
“娘娘…您怎么哭了。”胥兰瞧见陆绘灵双目含泪,走出来的那一刹那,眼泪流了下来,在脸颊上划过两道弧线。
胥兰转身看向守在门口的何公公,眼神仿佛在询问明妃娘娘为何哭泣,可何公公摇了摇头,并不愿意多说什么。
“娘娘,是皇上训斥您了吗?”胥兰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可见明妃娘娘一出来便是这副失神落魄的样子,不免往那方面想。
胥兰扶着陆绘灵一步一步走下台阶,胥兰不停的询问,可陆绘灵全然没有听进去,她摇了摇头,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下了台阶之后,陆绘灵一把抚开胥兰的手,提着华服宽大的裙摆便要往明华堂跑,胥兰和几名宫女连忙追上去:“娘娘,娘娘,您怎么了?”
见着这一幕的何公公,倒是有些心疼这个与公主一般大的陆家小姐了。
陆绘灵一边哭着跑回了明华堂,胥兰和几名宫女也急忙在后面追着,生怕明妃娘娘会出什么事。
一回到明华堂,陆绘灵就跑回寝宫,扑在床上痛哭流涕。
这本是她一贯的作风,她本就是个脆弱至极的姑娘,从来都是,遇到什么难以忍受的事情通常都要大哭一通才行,而往往这个时候,陆夫人都会轻轻拍拍她的后背,劝她凡事看开一点。
可如今她已经许久没有哭过了,爹爹让她以自身有利的条件留在皇上身边,为太子大业做眼线,在浩荡巍峨的皇城,眼泪通常是没有用的,她比许多人都要早早明白这些道理。
当那日夕阳西下,她扶着勤政殿门口的凭栏,见爹爹一步一步走出皇城,她没有流一滴眼泪,从前就听人说过,悲伤到了一定的程度,是流不出眼泪的,想必那个时候,她也觉得自己身为棋子是何等的绝望吧。
而今在外人眼里,陆绘灵是遇事果决、杀人如麻的狠女子,只因一句无心之言便要了别人的性命,皇城中没有一个宫人看见了明妃娘娘不跪地以求自保的,可没想到她如今会像个孩子一样,趴在床上号啕大哭。
胥兰到了明华堂之后,看见院里正打扫卫生、修剪花枝的宫人纷纷停下了手上的活计,不约而同的看着寝宫,方才明妃娘娘一言不发的跑回了寝宫,随后便传来一阵嘤嘤的哭啼声,众人还没反应过来。
“行了行了,都别看了,赶紧干活儿,仔细着挨罚!”胥兰厉声呵斥道。
几个宫人连忙移开视线,低头干起活儿来。
胥兰摆摆手,让身后几个宫女都散了,自己慢慢走向明妃娘娘的寝宫。
陆绘灵进来后没有将门关严实,胥兰透过缝隙看见明妃娘娘趴在床上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