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说的就是这个了。
“君侯但有吩咐,可直言不讳。”
便是李特再傻,也知道王敦这句话是有话外之音的。
“我喜欢与聪明人说话,青云,给东羌良将看坐。”
“诺。”
书童青云连忙给李特准备了一个坐垫。
李特小心翼翼的坐了下去,腰板挺直,虎熊一般的胸膛,此时却是在剧烈起伏。
与他相比,王敦虽然身上也穿着甲胄,但这身材单薄得如小鹿一般。
只是如此虎熊一般的李特,却是畏惧面前小鹿一般的王敦。
看起来有些可笑,不过殿中的人,没有一个是笑得出来的。
“羌人可以留在益州,但必须答应本侯三个条件。”
“君侯请讲。”
便是现在王敦提出再苛刻的条件,他也得答应。
“其一,益州乃是天府之国,又有桑蚕之好,蜀锦自是天下闻名的,每年蜀锦都产出有限,但每一年,你都要拿出其中十万匹出来,送到琅琊本家。”
十万匹多吗?
多!
非常多。
益州一年所产蜀锦,恐怕都只有十几二十万,王敦一句话,就是要将六成蜀锦据为己有。
这已经不是用什么贪婪大胆来描述的了。
这是不要命啊!
须知天下勋贵,对蜀锦都是有需求的。
王敦这一番操作,恐怕天下大半勋贵,都无蜀锦可用了。
十万匹蜀锦?
这已经是一个天文数字了。
咕噜~
李特咽了一口口水,心想世家之人果然是豪气,面对这一单天文数字生意,还能如此淡然说出。
“如何?”
“李特遵命。”
相比较蜀锦来说,还是保全自己是最紧要的。
而且从这王敦的话娿看来,他只是想要压榨益州而已。
而压榨益州的具体事情,就是要交给他们羌人来做的。
这是好事。
这说明王敦需要羌人,他们还是有用处的。
对于李特的这反应,王敦很是满意。
“其二,如今陛下要清查天下户口,我琅琊王氏自然不好与陛下做对的,但如此一来,我琅琊王氏的产业田地,便无人耕种了,这其中,是需要不少人来耕种的。”
皇帝清查天下人口的消息,王敦自然是知道的。
对于这种事情上,别的世家都可以反对,唯独他琅琊王氏不好反对。
首先,琅琊王氏与皇帝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毫不客气得说,皇帝能够登上皇位,是因为有琅琊王氏,而琅琊王氏有如今的富贵与地位,大多也是因为皇帝。
皇帝要清查户口,琅琊王氏得配合,为世家表率。
原本皇帝对琅琊王氏就已经有猜忌了,若这一点都做不到,恐怕皇帝心中的猜忌,就会变成其他东西了。
而这一点,可不是琅琊王氏想要看到的。
既然汉人佃户不能雇佣,那王敦只能退而求其次了,用羌人奴隶。
现在自然已经不是奴隶制社会了,而是封建社会了,但奴隶这种东西,还是存在的。
便是往后数百年,盛唐之时,也是盛行昆仑奴的。
奴隶自然不算是藏匿人口。
当然,雇佣羌人奴隶,自然是不如用佃户来得省心。
但值此关头,还是用羌人凑凑数。
这些羌人若是听话的话,还可以一直用着,若是这些羌人不听话,那杀了便是。
等风波过后,世家总是可以再招到买身佃户的。
人口?
这是要让羌人做奴隶?
李特脸上时而红,时而紫,时而黑,就像是开了染坊一般,变幻莫测。
“君侯,其他都可以答应,只是这个,我...”
王敦直接打断李特的话。
“现在,你可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若不答应,直说便好了。”
呼~
李特深吸一口气,说道:“君侯要多少人?”
毫不客气的说,他李特背着羌人出卖羌人,就是羌奸。
但他别无选择。
况且,若是能够抓氐人,鲜卑人,也就不用出卖自己人了。
“具体人数,我之后会与你说的。”
现在王敦也不知道在皇帝清查户口之后,家中还能剩下多少佃户。
“诺。”
这两个要求,一个比一个苛刻。
若再来一个更加苛刻得条件,恐怕...
到现在,李特心中也没底起来了。
王敦像是看透了李特心中所想一般,笑着说道:“你放心,这第三个要求,对你来说是很简单的。”
“简单?”
王敦轻轻点头。
“这第三个要求,便是要将你的家室,子嗣,放在洛阳。”
也就是做人质了。
这第三个要求当然是很简单做的。
但对李特来说,这样的要求做起来,却也同样是最为艰难的。
将自己的家室放在洛阳,这不就是要做质子吗?
这相当于是将自己的把柄交到面前这个年轻人手上。
“我...”
看着李特迟疑良久,王敦嗤笑一声。
他早知道这李特是有野心的了,现在看来,确实如此。
王敦在益州确实是需要李特这十万羌人来控制,在给琅琊王氏输血的同时也能增加琅琊王氏的影响力。
但这是有一个前提的。
而这个前提,就是李特足够好控制。
也就是说,王敦需要李特做一条比较乖的狗。
但李特是狼狗,不得已,王敦只好给这条狼狗,套上枷锁了。
而且,王敦前面几个条件,也是有深意的。
十万匹蜀锦,便让李特完全失去讨好本地汉人的机会。
蜀锦的产量就那一些,既要应付朝廷上贡额度,又要在这额度之外多出十万匹丝绸。
李特唯一能做的,自然是压榨当地丝农,甚至改麦为桑。
如此一来,李特自然会与当地百姓有冲突的。
而出卖羌人,也势必让李特在羌人内部的威望也无法到很高的地步。
加之有质子在,这李特就是猛虎,也得乖乖的给他王敦做条狗。
而李特,马上便清楚了王敦的谋算。
这是阳谋。
但就是这种阳谋,让李特心生无力之感。
这浔阳侯,当真是好深的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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