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城的还有秦霜,还有秦琰等人,秦莞心中也是挂念的,却又有忌惮。
燕迟闻言握了握秦莞的手,“这个你放心,你不必去信,他们很快就会知道。”
秦莞顿足,“为何?朔西的消息会传回京城吗?”
燕迟颔首,“我在西临城用兵自立,并非小事,皇帝必定要以此大肆宣扬,到时候人人都知道我们在西临城。”
秦莞叹了口气,“那还真是不必说了。”
二人沿着院中小径,几乎将整个院子都逛了一遍,眼看着快到午时,燕迟才将秦莞送回了东苑,转而去书房见齐先生。
到了书房,齐先生奉上一本册子,道,“这是西临城各个官员、豪绅的名录,这里面有些人是朔西本地的,有些是外地来的,今日,殿下都要见一见,从几往后,西临睿王府也要靠他们支应一二。”
燕迟颔首,“应该的,让他们进来吧,就在主院见。”
齐先生应声而出,没多时,身后跟着一群人走了进来。
走在最前面的正是西临城令,燕迟在朔西多年,燕凛更是朔西百姓的保护神,而燕凛也曾有恩于西临城令,因此,此人是必定会支持燕迟的,可其他人便不同了,燕迟要对朔西士卒负责,自然也要对百姓们负责,因此,今日还是少不得一番告诫之语,一切交代明白,如何选择便是他们自己的事了。
果然,说完之后,朔西本地的商户大都当场表态,可外地做生意的却有些含糊其辞,燕迟看的明白,也不逼迫,足足两个时辰之后才亲自将他们送了出去,而后又留下西临城令说话。
这西临城令名叫董书文,已是年过五十,他留下,却是为了建东营之事。
“殿下自来了信,小人便开始着手准备,这些年,西临城衙门库房也有些好东西,这一次,小人可为殿下征三百劳工,有了这些人,殿下的营帐一定能在一月之内搭建好,另有砖石砧木等物,小人也为殿下准备了一些,这些东西如今都堆在城南作坊,明日便可随军东去,殿下尽管放心。”
燕迟颔首,“所有劳工按照军饷,两倍发放,那些东西,本王也不白拿你的。”
董书文欲言又止,燕迟抬了抬手,“如今本王虽是在朔西自立,朔西却也并非本王封地,按照朔西军的规矩,没有搜刮民脂民膏的,给你的你都拿着,本王知你办事尽心。”
董书文这才叹气点了头,一番商议之后,燕迟又去了一趟城外大营吩咐明日事宜,等再回来已经是夜幕时分。
齐先生却在正院门口等着燕迟,燕迟挑眉,“先生有何事?”
正事都在白日说完了,燕迟不知道齐先生还有什么事要交代,齐先生先请了燕迟进院子,一边走一边道,“这些日子殿下所为,小人也算看明白了殿下的心思,不过小人有几分疑问。”
燕迟顿足,“先生有何疑问?”
齐先生看着燕迟,“蒋和英虽亡,可他不过是受人指使,说到底,害死老王爷的真凶乃是燕淮,殿下打算就此在朔西安身立命,却是不打算为老王爷报血仇了么?”
燕迟的目光陡然锐利起来。
连日来一直压在他心底的问题被齐先生如此犀利的指出,对一个上位者而言自然是不满的。
他眯了眯眸子,“先生以为,本王该如何行事?”
齐先生目光深沉,隐有悲痛,“殿下手握重兵,何不整军北上?黔州、建州、凉州,皆是殿下后盾,殿下上次说,据西临城,可攻蒙州,定州等地,殿下想到了这么多,为何就是没有想过越过雁江?如今皇帝派安阳侯北伐,锦州都空了,何况洛州袁州等地?殿下此时发兵,必定能直捣京城!”
齐先生说着说着便有些激动起来,他是燕凛身前最为倚重信任的人,从燕凛年少时候的谋士,变作燕凛的第一军师,齐先生没有娶妻生子,而是将毕生的心血都献给了燕凛,甚至可说是燕迟的半个师父,偌大的朔西,也只有齐先生有资格能对燕迟说这些,可燕迟的眉目仍然是一片凛然。
“先生莫非以为,父王暴亡,本王身为人子,却无报仇之心?”
齐先生面露痛色,“自然不是,只是殿下要顾虑的实在是太多了,小人知道殿下不想让白狼关失守,可是……可是皇帝昏庸无道,如今北边起了战事,这是殿下最好的机会,殿下从小跟着老王爷,小人看的一清二楚,便是张道长,都说殿下有帝王之相,殿下有如此才干,何不取而代之?!”
燕迟的眸子越来越冷,“本王带朔西军北上,那朔西怎办?”
齐先生一时不敢和燕迟冷眸对视,他低下头来,“老王爷一生为了朔西,可最终得来这般下场,如今,殿下留少半兵马在此,便可回护朔西一二,等得了临安城,殿下可再派兵马南下支援,如此,如此岂非两全?”
燕迟闻言苦笑了下,“先生如何不知,世上难有两全?若本王带兵北上,戎人等了几十年的机会便来了,本王只怕走到一半,白狼关便要破了,白狼关一破,朔西必成尸山血海,父王护卫了几十年的地方,便将毁于一旦,本王虽有十万朔西军,可北上一路也并非真的能势如破竹,皇帝必定会调来所有兵力阻挠,战事或许一年两年的打,到时候,哪有支援二字?最后本王得了临安城,也不过是惨胜,西边白狼关失守,北边蛮族若趁虚而入,便是更大的灾祸。”
燕迟深深的叹了口气,“先生这话,连自己都骗不了,何必骗本王?”
齐先生听着这话面上一时青白交加,却仍是欲言又止的,燕迟决然抬了抬手,“父王的血仇本王没忘,本王在等,等一个真正能两全的机会,到时候,自会让昏庸的天子付出代价,上位者,可因大义,不得不杀人,可今上,为了一己私心,手上的人命已经太多了,这一点,本王永远也不会忘记。”
齐先生一愣,一时没有听懂燕迟这句话,齐先生还不知道燕淮根本不是燕淮,也不知道此前沈氏一族为何灭族,他如今心底只有燕凛的血仇!在京城时他便进言过,可那时燕迟也危机四伏,他深知不是时候,如今,却是打算为了燕凛的血仇不惜一切了,可燕迟是如此的冷静理智又执拗,便如同当年的燕凛一般。
齐先生苦笑的摇头,“其实来的时候,小人便知道是这般结果了,可若是不说这些话,小人……小人心底总是扎着一根刺,殿下说的是对的,是小人一时乱了心智,这些话,殿下只当小人从未提过罢。”
齐先生又是苦涩又是欣然的看了燕迟一眼,深深一揖转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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