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旧部,你现在的身份是叛徒,万一他把消息泄露给总部,你便有麻烦了。”
“哪怕我踪迹败露也无甚可怕。指环失踪、掌门下落不明,兹事体大,叛徒一事不会那么快处决。你做的已经够多了,报恩便到此为止吧。”
“我救你不止是为了报恩,是……”
陆寻歌欲言又止,观察周围动静,闭目轻叹,终是换了个话头,瞥了杨迷花一眼,“他可信?”
“可信。”颜小皙确定以及肯定般重重点头。
哪怕不可信,她也不会说出来。
杨迷花站在后边听不到说话声,于是抱着手歪头看他们。一会儿又觉得无聊,随手摘了根嫩芦杆放在嘴里嚼了两下。
“给我一个自由活动的空间可好?我也有秘密,有自己要做的事。”颜小皙试探问道。
陆寻歌对她吃软不吃硬,用询问的语气最能动摇他的决定。
“那你还会回来吗?”他打算放弃阻止。
“啊?我……”小皙话语戛然而止,不敢胡乱答应,毕竟前路未卜。
他展眉一笑,遂一个箭步过来,将她按入怀中,一手摸着怀中人的后脑勺轻声道:
“我等你回来。”
这句话犹如鼓上木锤,一下一下冲击着心口。
脖子痒酥酥,她觉得有点不对劲,低头一看,这家伙手里竟然握着一截红绳。
颜小皙下意识摸脖子,铁指环果然不在了!
她咬牙,“你阴险!”
“不敢不敢,姑娘记得回来,在下,随时恭候。”他及时松开怀抱,离她一步远,笑得爽朗而坦荡,一点也不像耍阴招的小人。
颜小皙叹气。
指环是关键物品,是她找回记忆的钥匙,陆寻歌是逼着她回到身边。
“情话说完了没!说完了赶紧上船!”杨迷花在后边不耐烦地催促,抽掉口中的芦苇杆甩到苇丛中,一个跳跃飞到船上。
……
两边芦苇青翠,船缓缓驶出渡口。
颜小皙站在船头,看着岸边的白衣青年的身影越来越模糊。风吹乱了他的衣襟,长发肆意飘舞,看着更张扬了。
江湖路漫漫,与君相逢是何时?
杨迷花坐在船舱,撩开船帘,低声叹气。
“不成友,便成敌,黑白对立。小徒儿,莫要陷入情网,走上不归路。”
话罢他放下船帘,握紧了拳头,面上蒙着一层阴影。
“这个人,留不得。”
江岸边,江风吹拂,衫带飞扬。白衣男子伫立良久,举目远眺,舟过重山渺无迹,只见烟水微茫,山高水阔。
“顾家堡、天机堂。”
他低声喃喃,旋即望着茫茫江面轻笑。
“呵,小皙,你真是有人不会用啊。”
……
郊外,一行人车马相行,人员众多,着装比较统一,衣襟上皆绣着凤羽纹。慕容灼和歌姬小黄鹂悠闲坐在马车里。
曲万径和萧百沉目前皆为戴罪之身,只能骑马跟随。
“娘子,可累坏了?”曲万径骑马靠近,私下牵住旁边佳人的手。
“沉儿无事,夫君不必担忧。”萧百沉回握住他的手。
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跟在曲万径后面汇报工作。“曲副阁,重新运给顾家堡的冰块均已备好,今日酉时前定能送到。”
“新货?”曲万径眉头一皱,“为何不运花露?”
“这……临时改的计划。”
“什么?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擅改阁主的意思!”
马车门帘被扇子掀开一角,只露出慕容灼半边脸,“是我的意思。”
“少主,此为何意?”曲万径不解。
“秘密都泄露了,难保他们不会告诉顾老头,使顾家堡早有防备,我们还要继续做,给人抓住把柄么?”
“可花露冰毕竟是阁主的计谋,说抛便抛,未免驳了面子。”曲万径面露难色。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曲副阁,忠心是好事,但你不够灵通。今后跟着我,可得学会改改这呆板的性子。”
曲万径强忍着怒意,恭敬点头,“多谢少主教导。”
慕容灼心情极好,手一挥散开扇子,门帘随即放下,隔着帘子,只听得他一阵春风得意的笑声。
马车内熏香袅袅,慕容灼坐回位置,便有一双柔弱无骨的小手伏在肩头,专心细致地给他揉肩。
“你不问我因何发笑?”他坐正收起扇子,仍是带着笑意。
“少主想说,自然会说,小黄鹂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小黄鹂乖巧回答。
慕容灼止了笑,反手将身后人大力揽住,躺倒在自己身前。
“小黄鹂啊~”他轻刮一下美人小巧的鼻子,“你为何如此善解人意。”
“因为……”美人也伸指描摹着他脸部的轮廓,迎上他的目光,“小黄鹂会讨人欢心,也只会讨人欢心。”
慕容灼笑,“反倒是我想多了。等到了顾家市集,给你买点好东西。”
小黄鹂欣喜万分,“谢少主!”
……
在船头伫立良久,颜小皙觉得自己宛如风干的腊肠。再吹下去,晚上就要领取伤寒流涕头疼的豪华大礼包了。
想着,闷闷进了船舱。
“哟?终于舍得进来了?”杨迷花倚在榻上假寐,并未睁眼。
颜小皙淡漠“嗯”了一声,寻了个位置坐下,给自己倒茶。
一杯饮尽,又续一杯。舱内里静悄悄,隐约有茶水微荡声。
“你莫不是被风吹傻了?”杨迷花睁了眼,也闷闷不乐坐起来。
“船都走远了,还惦记着呐?”
颜小皙从怀里摸出一个揉皱的纸团递给他。
“报销。”
杨迷花满是嫌弃的向前伸直手臂,两指捏住纸张,“这什么?”
“赔偿单。”
“赔……为什么是我?!”
“你先动的手。”
杨迷花:“……”
他无话可说,从袖兜里取出一锭金子,随手抛给她。
颜小皙一脸惊愕地接过,“杨师父你也太豪气了吧!”
杨迷花并不接茬,“大惊小怪,打探消息总要花些代价。这次打闹,想必你也看出我是在试探他武功了。”
“那你试出他的底细了?”
“他出招像是异族的先发起手式,但又不全是,其间又夹杂着中土武学之风。总之,此人来路不明又深浅莫测,是个棘手人物。”
“你与他过招甚久,竟一丝线索也无?”颜小皙觉得不可思议。毕竟杨迷花也算个老江湖了,而陆寻歌才混了多少年?
杨迷花表情少见的严肃起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小子来历不一般。他的武功招式像是承百家之学,功夫却又似自成一派得心应手。这般好的武功底子打造不易,若家中无权无势无钱,不可能有这么好的训练根骨。如此俊俏的功夫,背后定有高人传授指点。可是,我实在想不起江湖中哪还有此等高人。”
显然杨迷花百思不得其解。颜小皙陷入沉默。
其实,来路不明的还有杨迷花他自己吧?在未确定陆寻歌的安危前,她才不会草率地将有关事件透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