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玉瑶果然还没有准备好,门口只有一匹已经准备好的紫鬃宝马,牵马的朱唇太监正踮起脚尖用手指梳理柔顺的马鬃,那马的笼头上镶金佩玉,就连马鞍的皮套也是用大食的犀牛皮做的。女人们成为皇帝的小姨子后突然暴富,那股子暴发户的气息怎么也掩盖不住,别看顶着弘农杨氏这个大家族的名头,品味与她们的先祖比起来差远了。
安禄山居然也姗姗来迟,他骑在肥壮大马上,身穿交领胡袍,脑袋后面梳了六根小辫子。他胖脸上长着绿豆般的小眼睛,翻起眼皮下视的时候却冷得像鳄鱼。
他看到李嗣业明显吃了一惊,可能没有料到杨家姐妹会把他也叫上。心中似乎有些不满。
然而安禄山说话时却变了味道:“哈哈,李镇使,我前些天还特意叮嘱了让姑母他们叫上你,主要是你这个人特对我的胃口,今日你果然没有爽约。”
就冲他现在这个热情劲,李嗣业感觉这话应该反着听,翻译成安禄山的心里台词就是,我还担心她们会叫上你这个跟屁虫,今日你果然出现了,老子看见你就倒胃口。
李嗣业也叉手客气地笑笑:“有安中丞出现的地方,李嗣业自然要紧紧跟上,说不定将来李嗣业在碛西混不下去了,介时可要前往范阳仰仗中丞的鼻息了。”
安禄山客气地嘿嘿笑了两声,两人便不再交谈,相互之间自然有一种隔阂。
李嗣业突然醒悟到一点,杨家姐妹前往温泉宫竟然是安禄山提出来的。这个来自营州的胖子自然不似杨家姐妹看惯长安的风华,会感到厌烦,可为何他不愿意留在长安,凑在圣人跟前溜须拍马,却非要跑到三十里外的骊山来?
他的这个举动与刚才皇甫惟明给他书信让他离开长安的举动如出一辙,这中间难道有什么必然联系,或者仅仅是一种巧合。
杨玉瑶姗姗来迟,她的两个姐姐都各自骑着白马和踏雪乌骓赶来,几人亲热地交谈几句后,开始出发朝着明德门方向而去。
杨家奴仆众多,各自都骑着马匹带着一些生活用品,茶具,羊毡,褥子,遮阳油纸伞,区区三十多里的路,搞得就好像长途旅行似的。唯有安禄山和李嗣业轻装简行,身边没有一个随从,男人们在这方面倒是很有默(www.19mh.com)契。
出长安城后,沿着坚硬的黄土路前往新丰县骊山,周围山坡有些干树杈组成的密林,看上去很稀少,就像动物身上半脱的毛发,干秃秃的黄土占据了大片的景致。
可能是由于树木砍伐过多,或是水土流失严重,更或许是秦汉以来的战争践踏。八百里秦川早已不复昔日的肥沃,关中平原的土地产量甚至不足以供应关中乃至长安城的生活需要,特别是关中大旱的年景,皇帝们只能被迫前往东都洛阳常驻,被后世称之为逐粮天子。
实际上洛阳附近的产出也不足以供应百万人口的城市,若不是有贯通南北的大运河源源不断地从江南等地往京师调运粮食,大唐帝国东西都的繁华不过是一场泡影。
温泉宫簇拥在骊山的林木环抱中,远远望去整个山头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建筑,几乎长安城所有的达官贵人都在骊山周围建有别馆,如众星拱月般簇拥着温泉宫。
玄宗每年十月会离开长安临幸温泉宫,等到年底才又回到长安。朝廷众多机构都在这里设有官邸,丝毫不耽误处理政务。
杨家姐妹的别馆紧挨着温泉宫,他们到达山顶时已是下午。院落占地数亩,两座楼阁紧挨着堂宅,正院左右各有两个小院,众家仆忙碌着收拾搬家。李嗣业和安禄山闲来无事,便站在山上俯视下方。
李嗣业抱着好奇的心态,想了解这个反贼的心路历程,无奈这家伙心眼特别多,说出的话多数都是半真半假。
“天子脚下,帝都繁华,只是可耕种的土地却越来越少,显得太过贫瘠。”
“确实贫瘠,不过比营州要好多了。营州那地方冬天冷得要死,连土都刨不动。去年某亲率麾下兵卒又开垦了六百顷的良田,这些新垦的田地倒是肥沃,抓一把都能攥出油来,特别适宜种麦。”
“是吗,安中丞,我想问问你,我们在远疆一次次打仗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