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气势极盛,远不是武昙那种小姑娘能比的。
那宫女只觉得无形中一股巨大的压力兜头笼罩下来,一颗心在胸腔里急剧的收缩,仿佛随时都会收缩到极限,就此完蛋。
她咬着嘴唇,心头瑟瑟的抖。
武昙不确定萧樾到底出什么事了,但是方才那一刻握住他手的时候他手上的那个热度却叫她有一种被灼烧了一样的深刻体验。
她确定——
他身上有问题,不是伤了就是病了。
心里没底,她突然就很有点慌。
这时候也没心思和何皇后这些人打太极了,只想速战速决的把事情料理完。
于是,她紧跟着又对那宫女发难:“你说你看见凶手了,那么就告诉陛下他穿的什么衣裳,具体是什么颜色的,有什么特征,燕皇陛下才好叫人照着这个标准拿人,再耽误下去……凶手跑了,你负责的了么?还是说压根就没这个凶手,分明就是你监守自盗,因故杀了何家小姐?”
这最后一句话,立刻就刺激到了何夫人本就脆弱的神经。
何夫人浑身一震,霍的又抬头看向这个宫女,此时眼睛圆瞪的模样,仿佛随时都能扑上来将她给撕碎了一样。
那宫女吓了一跳,脱口就反驳;“这位姑娘您别血口喷人污蔑奴婢,奴婢怎么可能行凶,那个凶手他……他穿的……就是件袍子么,什么颜色……我……我不是很记得了。”
当时她陪着何成瑾进这抱厦之后,只帮何成瑾点了角落里的一盏宫灯,因为太亮的话会很容易把不相干的人引来,也会让那个他们要设计的人警觉,这样一来,其实就算是抱厦里,光线也很暗。
她虽然隔着门缝偷窥园子外面的燕北,那里就更暗了,她只能确定对方身上的袍子不是浅颜色的……
这宫女急出了一头的汗,只想搪塞一下算了。
武昙闻言,却是不依不饶的冷笑:“燕皇陛下,我看也不用浪费人手和时间到处去抓凶手了,人八成就是个宫女杀的了!”
“我没有!”那宫女失声尖叫,只觉得这个小姑娘就是个无赖。
无凭无据的,这种屎盆子也能随便扣么?简直是可笑至极。
武昙半点不露怯,居高临下的俯视她,神色讥诮:“你方才前一刻还信誓旦旦的说你看清楚了凶手的长相,这里就一盏灯,光线这么暗,你刚说你是匆忙从那道门闯进来的,抱厦这么大,两道门中间隔着这样的距离……你那眼力当真是与众不同,这样的光线和距离之下,你能清楚的看见并且记住凶手的长相,却说不清他穿了个什么颜色的衣裳?这有可能么?你分明就是在说谎!”
她的质问声,一声更比一声犀利的往下砸,直逼得那宫女冷汗直冒。
何夫人屏住了呼吸在听,听到了最后就觉得很有道理。
她一个颤抖,随后下一刻就扑了过来,抓住这宫女就先尽全力甩了两巴掌,然后就又哭又闹的撕扯打挠:“好啊,真是你这贱婢做的?为什么杀我的女儿?你赔我的女儿!”
何成玉看着实在不像样子,就连忙上去拉她。
宁嬷嬷不得已也上去帮忙:“国公夫人息怒,您息怒啊,这事情肯定有误会,不会是春娇做的……”
叫春娇的宫女好不容易被她扯到一边。
何夫人正在气头上,疯了一样的还要往上冲。
何成玉一边紧紧的抱住她,一边道:“母亲,应该不会是这个宫女做的,您看妹妹身上的长剑,直接透身而过,这是要很大的力道和爆发力才能做到的,一个小宫女是不太可能这样杀人的!”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
就是这个宫女是个高手,可以用内力直接将长剑推进何大小姐的身体里。
何夫人哭得肝肠寸断,听了这话又懵了,只浑身虚软的瘫在他怀里,揪着他的衣襟继续哭:“我的瑾儿,还我的瑾儿……”
哭着就再度虚弱,陷入神志不清的状态。
何敬忠上前帮忙扶住了她,脸上也是愤怒又悲戚的神色,只跟皇帝和何皇后请罪:“皇上、娘娘,内子是伤心过度,失仪之处还请皇上和娘娘莫怪。”
要说恨,他也恨,他如花似玉好好的一个女儿,突然之间就这么没了,还死的这么惨……
可是他知道分寸,不能在皇帝跟前闹。
更何况——
前面武昙和萧樾的话,已经深深的烙印在了他心里,他在怀疑何皇后!
是的!没那么巧,要不是早有预谋,何皇后怎么这么巧就在这时候赶到了这里?女儿身上还有余温,伤口周围渗出来的血也还没凝固,这说明女儿就是才断气的。
他不愿意相信,也很难相信自己的亲姐姐会做这样的事,可武昙和萧樾的话就像是魔咒一样困在了他的心头,让他完全无法摒除杂念。
所以,这一刻,他并没有出面替何皇后说话,就只是静观其变。
何皇后如何看不出亲弟弟的态度和心思。
她心里塞着一团气,憋得难受,却又不得不克制——
何成玉的推断没错,那些都是证据,就是拿来嫁祸燕北的铁证,燕北是萧樾的侍卫,会武功,身手不说绝佳,却也不赖,所以她才会刻意安排了一个会功夫的心腹侍卫提前埋伏在这里,等着何成瑾来了,就让这侍卫杀了她。
春娇只是做掩护用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她甚至都不能临时机变,直接把事情栽在被堵在现场的武昙身上。
因为——
武昙和春娇一样,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她们做不到在何成瑾身上留下那样的贯穿伤口。
春娇被何夫人抓的脸上血淋淋的都是伤口,头发散乱,跪在那里又想哭又不敢哭,只好对着帝后磕头:“皇上,娘娘,奴婢没有杀人,真的没有,我……”
还要解释,武昙已经不耐烦的又站出来打断她:“那你到底还要不要指认凶手了?或者,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告诉我那凶手到底穿的什么颜色的衣裳?”
这个问题,春娇是回答不了的,如果贸然赌运气,一旦说错,她就再无活路。
在生和死之间,其实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
忠诚就完全不具分量了。
春娇终是扛不住,忽的软在了地上,哭着道:“奴婢当时听了动静匆忙跑进来,确实乍一眼看见那人的轮廓了,方才……方才也是为了邀功才自告奋勇想要帮忙指认凶手的,奴婢觉得如果再见到他,应该……应该能记得,可是当时奴婢也心慌害怕……皇上恕罪,娘娘恕罪,奴婢……奴婢其实看得也不是很清楚,但是奴婢肯定,那是个瘦高个的男人……”
说着,就砰砰的在地上磕头起来。
按照原来的计划,燕北被堵在院子里,她上前指认,事半功倍,可是现在——
到了这会儿派出去的侍卫都没拿到人,难道真叫皇帝把今天宫里的所有人都叫过来给她指证?还是在她的证词明显也有漏洞的前提下?
何皇后狠狠的闭了下眼,此时已经气不起来了,只就不慌不忙的冷声道:“皇上,这里是后宫,除了值夜巡逻的御林军,没有男人能随意出入。前来观礼和赴宴的人都在前朝的大殿上等着开宴,皇上只需要叫人去查问各道宫门,把不该出现在后宫的男人都叫过来,让春娇逐一甄别身形体态就行。”
“皇后娘娘真是妇人见识,”何皇后话音刚落,萧樾就奚落的冷笑,“后宫的侍卫就不能脱了盔甲,只着便服四处行走吗?宫里的内侍太监换了便服,这宫女只看个轮廓,能分辩出他到底是男人还是不是?”
何皇后被他堵的又瞬间哑了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