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乔晚上特意回去了一趟,他说医院的饭菜不好,他自己也吃不惯。陈莫菲倒不是想装傻,可也真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向人家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两人默默吃完了饭,陈乔也没走的意思。陈莫菲便下了逐客令。
陈乔倒理直气壮。
“有朋友来陪护吗?有家人来陪护吗?有人来陪护吗?除了我还有人吗?”
这一连几问倒还真把她给问住了,这也才想起自己都跟流年登记结婚有了身孕了竟然还没有跟自己的父母打过招呼,未免太过份。
于是抽出电话来跟陈乔打商量。
“怎么办?真该跟我父母说一声。”
“说呗。你又不是谁的粉头儿。”
陈莫菲就笑,说你原本不是国内长大的,怎么满嘴都是这些市井粗言?
陈乔靠在陪护床上,眼睛瞪着天花板不知在想些什么。陈莫菲心里踌躇,不停将家里的电话号码一个又一个的输进去,却又一个接一个的删除掉。后来陈乔一把抢过电话去,恰那号码倒全,他果断按了过去。陈莫菲想大不了跟父母请个安呗,倒真许久没往家里打过电话,却谁知电话拨通陈乔并没有将电话给陈莫菲,而是张嘴对着对面就是一声:“妈!”
陈莫菲又惊又气,也顾不得自己怀着孕,跳下床来就要抢电话,可是陈乔哪里肯还给她,直跟里面的人聊得那叫一个热闹。
“是啊!妈,我叫流年。是啊,您有印象?是啊是啊,我回国了,没想到碰见她,这么多年来......是啊,我就跟她把结婚证扯了。不是不尊重您二老,实在是因为我怕夜长梦多。好好,您等着,我呆会儿把我们的结婚证拍过去给您。”
陈乔挂断电话,对陈莫菲倒颇有微词。“早干嘛了?现在才想起来前怕狼后怕虎的。”他手里把玩陈莫菲的电话,医院里温度不低,他手心里薄薄一层手汗,竟将那电话都打得半湿。
陈莫菲伸手把电话抢回去:“要你管!”
“不要我管?”陈乔出言威胁,“反正我记住了号码,我一会儿倒要把电话再打过去,然后把一切都和盘托出。”
陈莫菲不语,她现在心里很乱,那些心事像一团乱麻,她捉不出头绪。抬腕看表,按时差计,现在这个时辰于美国该是白天。不知道康若然怎么样了,她手术还没来得及做,却又出了这码子事儿,她怎样了?
陈莫菲不停想起康若然那张面色苍白的脸孔,她眼睛极黑,像两块墨玉,眉毛又细又窄,她那样单薄,这么多年她都以为自己的婚姻会毫无悬念,不想却半路杀出她陈莫菲这么个程咬金来。听说她没有反抗,她尝试揣度康若然的内心,一个绝望的,对生活不再抱有任何幻想的女人的内心,再不然-----她是想让流年或者我内疚一辈子?
不不不!
康若然绝对不是那样的女人!
陈莫菲看见漆黑的窗子里印出自己的上半身,像整个人浮在半空,看起来有虚幻的存在感,她转过身朝床边走去,默默坐在床沿上。
“陈乔,”她开口问,“你觉不觉得我和流年十分自私?”
陈乔轻轻一笑,“没谁不是自私的。”
“你说,”陈莫菲继续问,“她是不是因为流年回来看我,所以自暴自弃,才......”
陈乔抬起头来,用两手抹了一把脸,他不知该如何作答,事实上他也无法对陈莫菲的纠结或者康若然的绝望感同身受。他发现他现在只对陈莫菲和她肚子里那个未出世的小毛头感兴趣。那个叫肖梅的,陈乔握手成拳,他找人查了她,发现这一次出现并非偶然,因为在这件事情发生不久之前,有个戴着墨镜的黑衣男人找到了肖梅。
那个黑衣人会是谁呢?
会不会是康家老爷子?
陈乔不自觉转动腕上手表,将眉心拧出一条直线来,陈莫菲已经和衣躺下,可是刚刚躺下冷不防又坐了起来,反吓了陈乔一大跳。
“怎么了?”陈乔问,一脸莫名其妙。
陈莫菲披衣下床,趿起拖鞋,踢踢踏踏快步走到门口,开了门,然后左右张望。陈乔跟了出来。追问道:“怎么了?”
陈莫菲皱起眉,不甘心的又探出头去,左看右看,难道自己眼花了?她分明看到一张脸,女人的脸,那张脸趴在狭窄的门玻璃上。
“怎么了?”陈乔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