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度还原?
什么?
她问。
不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
你说什么?
她不相信,怎样都不相信。怎么会?她已经作好了最坏的打算。命运不会跟她开这样大的玩笑。
不会!
她摇头,觉得耳朵里似有轰鸣的火车轰然碾过,碾过她的人生,碾过她的命运。她看见陈乔的嘴巴又张又合,还有他的脸、他的眼睛、他的鼻子和嘴巴,他又哭又笑。他在说什么?
陈莫菲眼前一黑,她听到的最后的声音是陈乔的尖声惊叫。
“莫菲!”
......
陈莫菲不愿意醒来,那还是很久以前的事。流年走了,她走出考场,晕倒,身下开出红色的花来,其实不过来了大姨妈,那阵子怎么过来的她心里最清楚。她等他,一天两天,一个月,一直等到高考来临,她复习,试图忘记他,可是他总是出现,在她梦里,在卷纸上,在路边,在任何一个她目力所能及的地方。
她恨自己,恨自己,恨自己不能像流年一样潇洒。她恨自己,对自己切肤的恨。这恨让她觉生无可恋,当然也不可能就此了断,甚至不足为外人道。她讨厌自己,陈莫菲不停的在大脑里回放跟流年在校外小旅馆里的一幕幕。
他的身体,他的汗,他涨红的脸,他笨拙的动作,还有,她自己的笑。她的腿盘住他的腰肢,两个人的喘息......
陈莫菲觉得头痛欲裂,最重要就医时医生帮她做了妇科检查。母亲黑着脸,她没骂她不要脸,但她宁愿她破口大骂她一顿,打她一顿也好。但是他们都没有,可是某天晚上,陈莫菲听到自己母亲在客厅里隐忍的哭泣,像失去狼崽的母狼。
那一瞬间,她想杀了自己。或者,已经有人把陈莫菲给杀了。
那天起,她总沉沉睡着,白天睡,晚上也睡,不起床。不困,就是不想睁开眼睛面对这个残忍而丑陋的世界,直到开学......
“莫菲。”
陈莫菲睁开眼睛,陈乔的脸一点一点清晰起来。
“陈乔。”她觉得好累,好像刚刚跑完马拉松,浑身骨头酸疼,像要散了架。而且她累,困,不想醒。
“别动。”陈乔叮嘱,伸手按住她的肩膀。记忆开始回来,但她仍旧觉得头痛欲裂。她记得最后一个场面,记得陈乔跟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她勉强用一支手扶住自己的额头。
“陈乔。”她再一次轻声呼唤。
“我在。”陈乔就势坐下,两手捧起她一支手来,熟练的贴在自己左脸颊,陈莫菲本能的想把手抽回,却发现自己浑身都没什么力气。她长出一口气,觉得胸口顺畅了许多。这是哪里呢?医院?是的,是医院,自己怎么会到医院呢?孩子?!
她瞬间清醒,手倏然间从陈乔手里抽出,然后轻抚上自己的肚皮。
“孩子没事。”陈乔轻声说。
她放下心来,脸上是如释重负的表情。她想,除此外,都没什么了不起的。
“陈乔。”这是陈莫菲第三次喊这个名字。陈乔笑了,虽然她梦里喊的是别的男人的名字,但醒来第一个、一而再、再而三喊的名字是他陈乔。
“我在。”他再一次强调。“没事儿了。一切都过去了。”他说,“你可把我吓坏了,我现在都不知道什么该跟你说,什么不该跟你说了。医生说你神经一直紧绷,突然间那根弦松了,所以才晕倒。你刚才把我吓死了。”
陈莫菲真把他吓坏了,他眼睁睁看着她一点点倒下,像片秋天的叶子,好在丁晓东那时正站在陈莫菲身边,及时抱住了她。
“快打110啊。”丁晓东喊。
“噢。”陈乔觉得自己全身的血都往头上涌,电话呢?他的电话呢?
“在桌子上。”他听见丁晓东的声音。
陈乔茫然的回头,然后在桌子上摸到自己的电话。解锁,他告诉自己,解锁,他再一次强调,电话屏幕一亮。他手指哆嗦。刚才丁晓东告诉他打什么来的?他已经忘记了。他本来应该镇定,他答应要照顾好陈莫菲的,但他突然间就害怕起来。他从前从来不曾害怕。
“110,打110。”丁晓东的声音听上去十分遥远。他哆嗦着手指按下去,一边按一边说。“110。”
“谁让你打110的?打120,120。”
陈乔很想把电话呼到丁晓东脸上,120的声音刺耳,划破了小区里的宁静,担架上来,心电,那些不知名的机器。
“谁是家属?家属?”
一个穿老绿色衣服的女人喊。
“我。”陈乔吞咽下一口唾液。他觉得喉咙里干极了。“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