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他应该反省,这一切真全部都是他的责任?
他还是想抽烟。然而,没有烟。就算有烟......国外的医院不比国内,控烟办不是摆设,烟管控得十分严格,不打折,没有人情,没有模棱两可,没有双标。
他有些绝望,想回头,却发现没头好回,回头就是墙,只剩下墙,墙上有他的影子,除此之外,他觉得异常的孤立无援。
她让他拥有一切,她又让他失去一切。她能给也一切。当然这里所说的“给”有个前提条件----给的时候她或者甘心情愿,他不能拒绝。拒绝了她不但要收回给出去的所谓的一切,还要毁了他。
想到“毁”这个字儿,流年不由一个寒颤,也许自己想得太多也太严重了。康若然不会的,他们不算是青梅竹马,可是认识了这么多年,这么多年他不离不弃的照顾她,鞍前马后,事无巨细,除了没给她期待的爱情,他几乎给了自己能够给她的一切。
烟,他还是想抽烟。
女医生眼皮耷下来,淡黄色的瞳仁被眼皮盖住。
她在继续说,“终止妊娠是不合法的。”女人开始停顿,像在等待这个黄皮肤的亚洲男人暴跳如雷。然而他没有,于是她的话得以被继续。
“可是她的状况......”她再一次停顿,流年恨透了停顿,像被宣判要执行死刑的人一直在等待行刑的最后令枪。他有些焦着,烟,他的手又摸上裤兜,尽管他心里十分清楚那里不会有他想要的东西,但他还是想尝试,凡人总希望出现奇迹,总希望奇迹出现在自己身上。凡人总希望成功唾手可得,凡人总期望自己是那个被命运垂青的人。
凡人!
流年从未像现在这般觉得自己平凡如一粒尘埃。
他十分懊恼。他抬起头来,看见康若然嘴唇翕动。
“闭嘴!”流年甚至想对她咆哮,但理智压住了冲动。他将身体靠在墙上,有个东西支撑流年身体的重量,这让流年觉得自己终于得以喘息。
“听说其中一个是个瘾君子,所以我们建议她验个hiv。”
“hiv?”流年抬起眼睛来。
“是的。hiv。”对方说。
烟。他的手指和嘴唇、肺里都需要烟。他想逃。他对她并无责任。流年有些绝望。他拿出电话,点开陈莫菲的微信头像。
莫菲,他突然间很想哭。却不知要为什么流泪。
他从来没想过出个国会出这么些罗乱,情况会复杂到如此程度,局面会如此的不受控制。
早知道.......
嗨,还提这些干什么?
陈莫菲的微信头像是陈莫菲自己。据说这种人极其自恋,有一次流年还专门问过她这个问题。陈莫菲当时轻描淡写。
“微信里很多都是客户、同事、或者跟我有业务往来的人,用头像增加信任感,标签比较清晰。”
照片应该是几年以前的了,她那时候也是短发,目光清冽,笑容冷淡,身穿职业装。
流年放下电话。
“好的。检查一下。什么时候会有结果?会不会有潜伏期?但我觉得她会没事的。”流年肯定的说。
对方这才松一口气,帮康若然约了检查。谈话很漫长,似乎仍旧不能结束。
反正要面对,他知道有些是宿命,逃不了。
“孩子......”他问。
“目前来看还没问题,真是幸运,这个小家伙的生命力也真够顽强的,不然从那么高的地方下来,她还有先心病,她居然没事儿,没犯病。这本身就是一个奇迹。胎儿则更加顽强,居然一点儿不适都没有。这简直就是神迹。”
那女人惊叹,由衷而热且的惊叹。
流年意识到谈话终于快要结束了。
果然,女医生稍事停顿,简单嘱咐,然后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
“知道你一定难过。”她说,“这段时间对她来说也不好撑。如果这段儿你帮她撑过去了,她会感激你一辈子。”
流年低下头,他想起陈莫菲。这个世界上可怜的、需要别人撑的人很多。他不可能兼顾到所有人,他没那个伟大,也没有那个能力。他只想挺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怀了他孩子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