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如墨的庄园中,凯茜按着武士刀,急速奔走着。
虽然没有新的威胁出现,然而尽管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但寂静无人的走道,远处若隐若现的沉默地幽影,以及隐隐传来的怪物的嘶吼,还是会让人感觉到些许的紧张。
而晨雾中飘荡着的那股奇怪的味道——潮湿、温润,混合着庄园外的丛林飘来的青草和泥土的气息,以及一些不是很愉快的味道,比如腐烂的尸体,还有其他的怪味,也在提醒着他们威胁并未远去。
而且眼前的麻烦依然不小……
庄园的走道四通八达,每一条走廊、过道本就建得差不多,加上墙倒柱斜的废墟景象,使它们看起来更难分辨。
究竟哪一条才是走回大厅的路呢?
凯茜不知道,不过这难不倒她。
她想了想,然后伸手去触碰墙上的开关板……
所有的房子都有自己的电路系统,只要集中精神,她就能通过那些隐埋在墙体、地面上的电路,在脑海中描绘出庄园的全图。
可是刚伸出手,少女却赫然发现自己的手里多了一样东西。
是一枚星型的戒指,看起来是刚刚斯蒂文抓着她的手时塞给自己的东西,只不过紧张的局势让她一直没有留意到,直到这时才发觉。
可这意味着什么?
凯茜不知道,现在也不是寻求答案的时候,她很快地把疑惑抛诸脑后,再把手按到了开关面板上。
渐渐地,一副复杂却又井然有序的庄园地形图在少女的识海中开始呈现。
凯茜睁开了眼睛。
继续前进的时候就轻松多了,每一个岔道口,少女都能毫不迟疑地做出选择:有时眼前明明无路,她在耳房旁一钻,雕像后一绕,竟又转到了回廊之中;有时好像已经到了尽头,凯茜伸手一推,全无缝隙地墙面上就裂开了新的门户;当路的雕花大门她偏偏不走,却翻墙绕向蜿蜒的水松夹道。
她已经找到了最佳的路线。
如此曲曲折折地走了好一会儿,忽然,凯茜攸地站定了身形——前面的黑暗中影影绰绰,似乎有什么人。
“戴克伦?”她喊了一声,尽管黑暗隐去了对方的面容,但凭着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感觉,凯茜还是认出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只是……
这个男人真的是戴克伦吗?
原本挺直的背变得佝偻,坚毅的脸上写满深深的疲惫,全身上下似乎散了架一般,他就那么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仿佛一座倒塌的石像。
“你怎么了?”凯茜问。
男人缓缓地抬起了头:“……什么?”
“你很悲伤。”凯茜说。
戴克伦一怔:“你是怎么……”
话说到这里便卡住了,他没再问下去,也不需要再问下去。他已经明白了……
很显然,自己的心情根本瞒不住她。
自从少女用自己的血为他祛除了丧尸病毒,他们之间就有了一种奇妙的心灵感应——虽然这种感应还不强烈,如有若无,时断时续。
“我的父亲……过世了。”他回答道,少女单刀直入的问题再一次戳中了他的痛点,戴克伦的语气说不出地沉重。
凯茜张了张嘴,她想告诉男人刚刚自己遇到的事,然而话到嘴边却咽了回去。
无论如何,斯蒂文还是死了,所以男人说的不能算错。
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所以只能定定地看着他,她能够感觉到对方正极力压抑着什么——一种不仅仅是悲伤、还有愤怒、无力、绝望、颓丧……如此种种混合在一起的复杂情绪。可她不知道这种时候自己究竟该表示些什么。
“……我很遗憾。”过了很久,她才平静地开口。
戴克伦苦笑了一下:“你不必安慰我……我知道这是末世,生生死死是常事。我已经没事了,真的。”
“是吗。”凯茜瞥了他一眼。
“嗯。”戴克伦点点头,他的目光始终集中在地面的一个点上——尽管那里什么也没有。
凯茜:“……”
戴克伦:“……”
“……拜托别这么看着我,”戴克伦霍地抬起头,“我不是说过没事了吗?”
“……‘没事了’这种话不应该是用在安慰别人的时候吗?”凯茜反问,“可你为什么要对自己说呢?”
她总是那么一针见血。
戴克伦全身一震,随即无声地垮了下去。
正因为彼此地心知肚明,少女一语中的地命中了他心中最不愿意被触碰的角落,他发现自己的心思根本藏不住。
“我爸爸……是警察。”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终于再次开口了:“他善良、强大……并且总是不断地在帮助别人,在我们生活的那个小镇,所有人都很依赖他。可当他需要帮助的时候,却没有一个人能帮他……”
他无力地垂下头:“连我也不能。”
凯茜静静地听着。
戴克伦轻轻地扯了扯嘴角,漾开一抹苦涩的微笑:“一切都太突然了,突然得就好像一场噩梦。可我知道这不是梦。”
他顿了顿,又接着说:“他死了……就死在我的面前,我只能站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却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做不了……”
戴克伦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沉默开始在两个人之间肆无忌惮地扩散着,除此之外就是黑暗——仿佛他心情真实写照的黑暗。
“其实我也知道,”过了半晌,戴克伦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这是末世,谁都不能保证自己能够见到第二天的太阳。这就是现实,我们必须接受的现实,可是……当它真的降临的时候,我还是觉得很难接受。”
他摇摇头,然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浊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