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龙元年八月初一,天热无雨!
关中、河南等地旱情越发严峻,伴随着大规模暴动!
各州州府告急文书如雪片般涌入内廷,夏凌诺大急之下,累日处理文书,数日不离养心殿,惫顿已极,时值酷暑,将近午时,天热难耐,然,帝虽汗流浃背,却兀自伏案速书不已,几近忘我,那副忧虑而又憔悴的样子令人不忍目睹,这不,早已在殿中侍立了多时的内宫总管陈福终于再也看不下去了,心疼地瞄了夏凌诺一眼,小心翼翼地凑上前去,低声提点了一句道:“陛下,时已近午,您该用膳了。”
“哦。”
无比忧虑的夏凌诺听得响动,有些茫然地抬起了头来,露出了张憔悴到了极点的面孔,双目无神地看了陈福一眼,不置可否地吭了一声,伸手揉了揉额角的太阳穴,嘴角嚅动了几下,刚想说些甚子之际,眼角的余光却瞅见了一名手持托盘的宫女正从殿外款款走来,便即停住了口,只是用探询的眼光看了过去。
“陛下,珍贵嫔娘娘说您国事操劳,特意亲手蒸了饼,请陛下品尝。”宫女婷婷袅袅地走到了龙案前,款款地福了福,将手中的托盘高高地举过了头顶,脆生生地禀报道。
“好,甚好,珍贵嫔有心了,她一向是擅做料理的,递上来,朕这便好生品尝一二。”
这时,陈福也慌忙奉承道:“陛下说的是,珍贵嫔娘娘倾国倾城,又擅做料理,据说连御膳房的御厨都比不上了!”
夏凌诺素来喜欢食饼,加之此际腹中空空,这一见托盘中的饼蒸得白嫩,自是食欲大动,兴奋地一击掌,招手便令那宫女将托盘呈上,很有些迫不及待地拿起张白嫩嫩的蒸饼,蘸了下小碟子里的蜂蜜便往口中送去,一边咀嚼着,一边含含糊糊地叫着好。
送饼来的宫女见夏凌诺已吃将开来,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精光,内里有着几分的激动,几分的慌乱,还有着几分的不安,紧赶着低头福了福,语带一丝颤音地禀报了一声:“陛下,珍贵嫔娘娘近来时常牵挂陛下!”
“哦!”望着这饼,夏凌诺思索片刻道:“朕好久也没去看珍贵嫔了,今晚就去永乐宫看她吧!”
“奴婢遵命!”小宫女算是完成了任务,开心的起身走了。
过了半个时辰,殿外一个小太监走进来道:“回陛下,母后皇太后回宫了!”
夏凌诺双眸闪过一丝奇怪的色彩,正色道:“既然母后回来了,吩咐内宫六局和内务府好好伺候着就是!”
“遵命!还有陛下,陛下的灾情皇榜被人揭了!”
“是谁揭的皇榜?”夏凌诺好奇道。
“丞相府家庶出的五小姐!还上了一本缓解灾情的折子!”
“哦!”夏凌诺应了一声,本来打算在宣政殿亲自召见揭皇榜之人,但一听对方是个女子,还是庶出,也没了兴趣,也不知道这个女子又会出什么馊主意!
“今日下午,朕在紫宸殿召见她,叫圣母皇太后先过去陪着,朕政务繁忙,晚点过去!”夏凌诺轻声道。
当天下午,淑媛大长公主陪着陆元贞一起进了宫。
淑媛大长公主穿着大红织金云霞外衫,胸前是陈绣狮子补子,领间有一道极窄的牙子花边的领子系着金银扣,加在身上的霞帔在熠熠闪着光芒。
陆元贞低着头,目不斜视地盯着地上块块三尺见方的大白玉砖,随着淑媛大长公主跪拜如仪。
此刻,满堂寂静,甚至连衣角裙边发出轻微的唏娑摩擦的的声音都能听得见。
“哪个是陆元贞?”郑令月面容端庄,眉目慈和地慢慢道。
陆元贞深深地吸一口气,上前一步,行了大礼,口中道:“臣女参见圣母皇太后,愿太后凤体康健,福泽万年。”
郑令月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微笑道:“抬起头来我瞧瞧。”
陆元贞依言抬头,目光恭顺,举止得仪。
郑令月看着她的脸,微笑着点头,道:“是个标致的孩子。”随后她道,“你的折子,哀家已经代皇帝先行看过了,那本折子里头的应对之法,是你想出来的吗?”
陆元贞安静道:“是。”
“哦……”郑令月沉吟着又着意打量她一番,“小小年纪,有这样的见识,倒是难得。”
郑令月的目光明明很温和,可淑媛大长公主却觉得那眼神犹如无往不在,心中竟然升起了一丝不安,可是旁边的陆元贞却像是一点没受到影响。淑媛大长公主一时,不觉心中诧异!
她们起身后被郑令月赐座,郑令月吩咐豁免了虚礼,然后便和淑媛大长公主叙话,并不再提起那道折子的事情。
“淑媛大长公主乃是太皇云贵太妃与永乐帝的爱女,又是皇帝的姑母,以后不必行这些虚礼了!”
“回圣母皇太后,礼不可废!”
“旁人瞧哀家做了个圣母皇太后,只道多风光是的,却不知每日连个叙旧的人都是没有,大长公主有空可要常来坐坐,毕竟母后皇太后也是牵挂你的不是!”
“谢圣母皇太后隆恩!”
陆元贞十分平静地看着手中的白瓷青花茶盏,安静坐在最下首,她知道,圣母皇太后是不想让她过分骄傲,故意压一压她的性子。
很快,帘子外就有内侍唱报:“皇上驾到。”
众人忙都起身相迎,一身明黄夔龙纹正服的夏凌诺走了进来,对着圣母皇太后,行了一礼道:“儿臣恭迎母后金安,愿母后长乐无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