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艾还在琢磨,这十几年来自己是不是作了什么天大的孽?又听旁边一人神秘兮兮地说道:“你们知道这徐大是咋回事不?”
“咋回事?快说说。”爱听八卦是人类的天性。
那人颇为得意,也不卖关子,压低声音道:“我和你们讲啊,这是前两个月的事了。这徐大就是本地牛首乡人,他爹走得早,家里就老母亲一个人,指着祖上留下来的三亩薄田过活。谁知道就这点田地也被乡里一个大户看上了,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着?”人群里自然有会凑趣的。
“那厮竟不知使了个什么手段,骗得老太太摁了手印,生生将那三亩田地抢了去。老太太气不过,去和他理论,反倒是给毒打了一顿,在榻上卧了几天还是没撑过去。”
“啊!”人群中一阵惊叹。
“过了几日,等徐大外出访友回来,老太太尸身早已经凉透了。他是个孝子啊,整整哭了三天三夜,之后取出仅有的一点银钱,置办了副薄棺勉强算是安顿好了后事。”说着他神秘兮兮地停着不着急往下说。
“然后呢?”众人知道接下来才是大戏,一个个聚精会神地看着他。
那人显然很满意这效果,扫了众人一眼又低声说道:“接下来啊,谁都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都说是那天晚上,亭里那些个当官的在那大户家喝酒。谁料到半夜里,徐大居然单刀闯门,一个人啊,就一个人,从大门处杀进去,见人就砍,逢人就杀。整整一夜啊,杀了个七进七出,血流成河。等第二天早上,有人发现不对,进来一看,你们说怎么着?”
围观众人像是听说书一般,痴痴地望着他。
那人又接着说道:“满屋上下十九口,加上一个求盗,三个亭卒,没一个还能喘气的。一地血泊中,单见着当中白墙上留着一行字:杀人者,徐质也。”
“好!”众人听罢高声喝彩起来,惹得远处兵丁望了几眼,却也没过来驱赶。
邓艾听了也颇为心动,看来这徐质也是个有情有义的好汉,日后若是有机会倒要好好结识结识,看在这份上,过往的事小爷也不和他计较了。
到时候咱也来个名臣良将齐聚麾下……正想入非非中,忽听道远处有人高声吆喝:“开饭了!”
“刷!”的一下,本来挤得水泄不通的告示牌下就只剩了他一个人。
邓艾顺着声音来源望去,只见远处人声鼎沸,数以百计的难民挤作一团,每个人手上都高高举着个碗,各式各样的碗,瓷的、陶的、好的、破的,没命的往前凑,搅起阵阵争吵、咒骂声。
被他们围着的土台上不知何时支起了个摊子,还摆了几个大桶。桶边有个彪形大汉正拿着把长柄大勺,一边骂骂咧咧的,一边将大勺里的东西泼到那些碗里。边上更有三五个膀大腰圆的家伙虎视眈眈的瞪着众人,呵斥那些想要爬上去的饥民。
这看样子是要施粥了,邓艾本是不愿意拉下面子去和这些乞丐一样的流民争抢的,可耐不住肚皮不争气。左右悄悄看一下,见也没人来注意自己,也就偷偷地向那边挪去,夹在人群里,半推半就的挤向高台。
“爷,再给点!”
“滚开,下一个!”
“打好了就让让啊,后面人还饿着呢。”
“谁踩我鞋了。“
”走,走,走,别挡道!”
这地方挤得超乎了邓艾的想象,简直就和电视里春运的时候一样。他就像片孤舟,在怒海波涛随波逐流,一会给挤到左边,一会又给推到右边。
好在也不用他自己走,身后的人们簇拥着将他推到土台前。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盲目地学着旁人的样子,把手举得高高的。
那拿着大勺的彪形大汉一边高声咒骂着,一边将桶里的东西分给挤到最前面的这些人。邓艾算是看清了,分的这都是粥,不过不是以前常喝的那种大白粥,而是有些发黄泛黑的样子,不知道是小米还是别的什么杂粮。
这些所谓的粥可真够“清爽”的,看着挺大一勺,落到碗里就是那么浅浅半个碗底的米粒,大半碗都是清澈透亮的汤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