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过去坐下,如今这把琴自己已经弹得娴熟,有时候曲到意境深处,连她都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安碧云还是苏心悦了。
“娘娘平日里总爱弹些听着就难受的,今日何不换个口味?”熙春见她坚持,便也搬了个椅子坐下,手里还拿着本闲书。
安碧云笑道:“那你想听什么?”
“奴婢记得以前,愉嫔娘娘爱弹的那曲就不错,听着活泼。”熙春翻了翻书,找到了昨日用树叶夹着的标记处,“娘娘从前不也弹过吗?还被愉嫔娘娘笑说在娘娘这里曲风都换了。”
安碧云没有支声,熙春一抬头才见她面色苍白,以为是自己提了愉嫔惹得她伤心,连忙解释道:“娘娘,奴婢只是想让您换换心情,不是故意惹您伤心的。”
安碧云摇摇头,手指搭上琴弦,正是自己最爱弹的《相见欢》。
昔日她与凌盛恩爱非常,每每相见皆是笑颜,如今心境改变,再弹这曲确实不同。
她终是明白了昔日的苏心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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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凌盛刚从寝殿里出来,淑妃身边的小太监来报说她身子不痛快,他想着去看看才出了门。
午后烈日炎炎,宫人们特地选了临近御花园的小路,凌盛坐在轿撵上百无聊赖地盯着宫墙,忽见深红中猛地多出一丝绿色,再仔细看竟是一支攀出了墙面的地锦,颤颤巍巍地挂在瓦头。
他觉得有趣,也觉得夏日里这一抹绿着实清爽,便张口停了轿,盯着那地锦也不说话。
身边侍奉的是宁安的徒弟小乐子,年轻人到底沉不住气些,他见皇上不说话,打探着开口问:“皇上?淑妃娘娘还等着您...”
凌盛瞟了他一眼,那眼神吓得他一抖。
“你师父都走了一个月了,你还不会当差吗?”他的声音是轻的,语气却重的吓人。
小乐子吓得赶紧跪下:“皇上恕罪,奴才多嘴。”
凌盛变了个坐姿,单手撑在扶手上托着下巴,眼睛还是没有离开那抹绿:“那是…凝春阁?”
“回皇上的话,是凝春阁。”小乐子小心着打量了一眼凌盛,才敢接着说,“如今还住着苏贵妃娘娘。”
“苏贵妃。”凌盛嘴角微微上扬,“朕撤走了她所有的宫人,只留了个婢女,看起来她活得还不错。”
小乐子也不敢接话,只得低着头称是。
忽然间一阵琴音传来,凌盛神色微变,先是惊讶,后是怀念,最后却慢慢失了笑容。
他的眉毛皱起,眼神里也透露出几分厌恶。
小乐子不知道这耳边的曲是如何得罪了凌盛,却看着凌盛的面色越来越差,最后竟然猛地一拍扶手,吓坏了一帮人。
“走吧。”他铁青着脸吩咐道,小乐子这才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擦头上的虚汗,继续往淑妃的殿里去。
然而还没走两步,就听琴声戛然而止,接着就传来女子隐隐约约的哭声和呼喊声。
“这…皇上…”小乐子也不敢喊停,留着汗看着坐在轿子上没有半分要停意思的凌盛。
很快又传来了谁在拍打宫门的声音,这次女声更加清晰,小乐子听出来正是贵妃身边的熙春,好像在喊着“救命”,还有就是侍卫带着些不耐烦的询问声。
“皇上,好像是贵妃娘娘出事了。”小乐子终究忍不住出言提醒道,他总觉得自己若是不说这话就像是他见死不救一般。
凌盛铁黑着脸想走,却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挥挥手示意落轿,快步往凝春阁宫门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