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流云掺扶着尹青的手臂离开时,一转首,看到沈叶白还站在那里。
她过来叫上他:“哥,回去吧。”
沈叶白站在那里没动弹:“你们先走吧。”
沈流云静静的看了他几秒钟,最后说:“你也不要太晚,自己开车慢点儿。”
沈叶白“嗯”了声。
退去人潮的墓地,空寂,幽静,有别样的风和日丽。
沈叶白将带来的酒打开,对着石碑上的照片说:“在这里好好休息吧。”
他将两个杯子倒上酒,一杯端上前,冲着虚枉。
一杯自己握在手中。
喝红酒的时候要有仪式感,气度,妆容,都要风度优雅,才不辜负千锤百炼这一抹芳香。
沈叶白悠悠晃动手里的杯子,慢慢吞咽。
许久,他轻轻的一抬眸:“我们握手言合,从今往后,你好好睡,谁也不亏欠谁。”
他喉咙动了动,轻吐:“爸……”声音顿时沙哑得再说不出话来。
只顾一杯接一杯的凶猛吞咽。
从小到大,那么多激烈的情绪,又那么多无法安放的情绪,都如波涛一般在胸中暗流涌动。不等宣泄,不等对峙,狂风暴雨骤息,所有连接都骤然断裂了,而他就像一块被突然冷却的烙铁,雾气蒸腾,内外交困。
沈叶白上门来的时候,傅清浅吃了一惊。
那一晚将沈叶白送到医院后,他们就一直没顾得上见面。
不用问也知道,沈叶白这几天忙得不可开交。
眼见他就消瘦了一些,棱角分明的线条,更加精雕细琢。
人生最后的告别,无疑是庄重的,沈叶白满身正装,一丝不苟,倜傥得不太像话。但神色中的落寞和伤怀,也定是人前不轻易显露的。
傅清浅唤了一声:“沈总。”连忙请他进来。
沈叶白解开西装扣子,坐到沙发上。
他一进来,傅清浅就闻到了他身上浓烈的酒气,料想他喝了不少酒,她去给他倒了一杯温水。
“沈总,喝点儿水吧。”
沈叶白的目光顺着水杯,移到她的脸上。
“坐下来,陪我说会儿话。”
傅清浅坐到沙发上。
问他:“家里的事情都忙完了吗。”
“嗯。”
沈叶白仍是消沉。
他指十交握,低着头。
傅清浅了解他的心情,越是敌对关系的亲人之间,无爱还好,有爱的,生死离别就是一场劫难。
曾经她有一个来访者,恨抛下他另嫁的母亲,为了将来能在母亲面前耀武扬威,高高在上,他从小到大发愤图强,进最好的大学。可是,大二的时候母亲突然去世了。
他那根紧绷的神经忽然就断了,整个人生无所适从。据他自己描述,前路都茫然了,他甚至想到死。
最后不得来找专业人士疏导。
沈叶白和沈立安的关系,其实并不比那好太多。
但是,傅清浅知道,沈叶白不会那样,他只是难过。
“不是要跟我说会儿话嘛,你想说什么,我听着呢。”
沈叶白端起茶几上的杯子喝了一口。
他的声音还是有一点儿沙哑:“小的时候最恨他了,有的时候被他打得遍体鳞伤,就想,这样恨,长大了一定要杀了他。”
傅清浅看他回忆往事,修指微微颤抖,薄唇紧抿,脸色也发白。
她说:“我也有过同样的心情,我爸酗酒,还家暴。他要打人的时候,双目都是赤红的。酒精麻痹了大脑,哪有半分理智可言。所以,那时候常常担心会被打死。太恐惧了,就缩在角落里不敢出声,怕万一引起他的注意就遭殃了。他打母亲或者姐姐,看了也是漠然,因为自保都难,也怕惹火烧身……”
她叙说往事的时候,却是微微含着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