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萱该回王府了,从此后,她依旧只是王府的乳娘。
娄太后一会抚抚高俨,一会又看看令萱,竟有不舍。
“你走了,这宫里又找不到人说知心话了…”
“太后若是挂念奴婢,还忘不吝传召,奴婢必定随传随到,为太后解忧消乏…”
令萱虽有不舍,但也不敢留恋,对于太后,恭敬多于情义,相处这些时日,令萱很明白这位高高在上的老媪,纵有满腹慈爱,却依旧把权势看得最重,谁若敢冲击她的地位,必定是翻脸无情,不择手段。
“好,若哀家想你了,就召你入宫啊,哎,以往不知宫中妇人,何以自称哀家,如今算是明白了,孤独凄凄之哀,真心难得之哀啊…”娄太后面色悲怆,叹气连连。
令萱忙劝道:“陛下是太后的儿子,自当与太后亲近,每日陛下都来问安,太后岂不是可以一诉衷肠?”
“我说东,他道西,何来亲近,更无衷肠!这一个小小的掖庭令,哀家都杀不得,可见我们母子之心,如隔天地呀…”
“还有皇后呢,奴婢见皇后与太后很是亲近,有如母女…”
“她倒是贴心,不过终是外人,靠不住的…”
令萱尴尬一笑,又觉娄太后疑心深重。
“太后保重,此去王府,只盼早日得到太后传召…”
娄太后笑了笑,抚了抚令萱的手,说道:“你是聪明人,行事干练,很有大家之风,比起宫中粗鄙的鲜卑女子,更可为后宫表率,只是…”
令萱怔了怔,忙道:“奴婢愿听太后教诲!”
“只是你太象皇后了!”娄太后摇摇头,说道,“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和李祖娥相差无几,这难免让哀家心生担忧!我鲜卑王公早就怨声载道,恨陛下不宠爱他们的女儿,可皇后终究是中宫之主,有皇帝保护,又是李氏大族,可安半壁江山,所以他们不敢滋事,可你若成了弘德夫人,受尽恩宠,只怕会成为众矢之的,沦为替罪羊啊!哀家不敢留你服侍皇帝,就是这个道理!”
令萱听明白了太后的话,不由得心生感激,泪洒两行。
“谢太后成全,太后恩德,奴婢定会铭刻在心,永生不忘!”
“呵呵呵,好了,这些话,哀家早就想说与你听了,憋在肚子可是难受!如今,哀家痛快了,该你难受了…”
“奴婢一点不难受,奴婢心里只有感激,奴婢定是前世修来的福分,才能蒙受太后今世的大恩啊…”
……………...
令萱是坐着太后的凤辇回到长广王府的,一时让所有人大跌眼境。
令萱心中有数,那是太后心疼孙儿高俨,才格外呵护,可不是因为她这个乳娘。
“奴婢给殿下、王妃请罪,都是奴婢害得你们受苦!”
一进王府大门,令萱便跪伏于地,诚心赔罪。
是啊,若不是因她,长广王府怎会经此劫难?
高湛伸出手来,想要拉她起来,又不知何故,悄悄收了回去,装作无动于衷。
对于立为弘德夫人一事,高湛莫不是心有隔阂,耿耿于怀?
胡王妃亲着高俨,却见令萱跪着,伸手拉她,够不着,便急道:“鲁灵儿,你快起来,没人怪罪你!蔓弱,快些扶她起来!”
蔓弱扶了令萱起来,安抚道:“你也没少受苦,就别太自责了!”
令萱缓缓起身,感激看了看胡王妃,又看看蔓弱,目光移到高湛身上。
高湛别过头去,似笑非笑道:“是啊,蔓弱说得对,嗯!”
“乳娘~~”
高纬大步奔了过来,紧紧搂住令萱,那叫声甜到了令萱心里。
令萱落泪了,只在心里说,可是没白疼他。
“提婆弟弟,你怎么不过来抱抱你母亲啊?”高纬见骆提婆傻傻站着,不停朝他招手。
骆提婆走了几步,脚步缓慢。
令萱哽咽了,莫非儿子以为,自己只亲高纬不亲他了吗?
“提婆,快来母亲这里啊…”
骆提婆缓缓走了过来,抬脸望着令萱,叫道:“母亲…”
令萱将两个孩子搂在怀里,轻声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