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先生听到破多罗名字时,似乎甚为陌生,一脸迷茫。这时陈贵上前,附在陈先生耳边嘀咕了一阵,又自襟间取出几张契纸递给后者。陈先生扫了一眼契纸,脸上浮起怒意,冷声道“我才出门半个月,怎么就出了这么档子事?”
见陈先生这般反应,众兄弟眼神大亮,心道有戏!
陈先生一甩手推开陈贵,叹了口气,又清了清嗓子,道“我请问这位宇文四郎,欠债还钱,此事是否天经地义?那破多罗在我千金坊赌输了,欠钱不还,我千金坊该不该上门讨要?”
“话是这么说,可也不能把人往死里逼吧?陈东家,那可是整整一家五口,有老有小呵!”
陈先生不回答宇文泰,却朝着陈贵道“陈贵,叫那日去破多罗家要债的弟兄们尽数出列!”陈贵赶忙喊道“你们都听到东家说的了,还不出来?”便有四五个千金坊打手应声而出,大伙儿看时,一个不拉全都是武川本地人。
陈先生道“你们几个说说,当日去破多罗家要债,可曾穷凶极恶要取人性命?”
几个打手纷纷摆手“没有啊!何曾有这等事?”“大伙儿都是武川人,犯不着啊。”“没有的事,那日阿娄也去了,他与破多罗相识,让他去可不就是去说理?”
陈先生点了点头,对宇文泰说道“陈贵当日特意挑了武川本地人前去讨债,想的便是不至将事儿做绝。”一扬手中那几张契纸,接着道“这里头有一张债条,破多罗输得连自家闺女都抵给了千金坊,陈贵那日还特意将这张条儿扣下了,说只当没有这桩事。”
那叫作阿娄的本地鲜卑人赶忙接口“正是正是!我等那日去,本该将破多罗家的屋子当场收走,后来陈贵执事也说可以宽限两天,到最后只取走些钱粮罢了谁曾想那破多罗自个发了性子,当夜就逼着全家自杀,却与我等何干?”说话时一脸委屈。
陈先生便问宇文泰“小郎君,这事儿我千金坊可曾做得过了?”
“这”宇文泰总觉着哪里不对,可就是无言以驳。
裴果在后头自语“嘿嘿,依着姓陈的这番话,千金坊倒好像是个做善事的地儿。”贺拔岳沉吟道“千金坊那日去要债必定不会这么简单,只是眼下叱干邛为他等压阵,多半找不到人肯出来作证。姓陈的也确然能言善辩,言语里挑不出他毛病呵”
众兄弟气势大落,侯莫陈悦急了,叫道“陈东家!有人说你千金坊暗设地牢,动用私刑戕害武川父老,可有此事?”此言一出,休说千金坊与叱干邛的人不屑发笑,众兄弟的脸色也不好看。宇文泰皱眉道“阿悦莫要再添乱了,这地牢之说多半也是路人胡扯。何况观今日这情势,哪怕他千金坊真是有座地牢,我估摸着这姓陈的也能将之辩成一座菜窖。”
果然陈先生哈哈大笑“无稽之谈耳!”突地一正脸色,肃然道“我陈某开的虽是赌坊,可也晓得取之有道。你说我私刑害人,实在大谬!我倒要请我坊内兄弟说说,千金坊究竟如何?”
陈贵打个手势,几个武川本地的千金坊打手立马开声“小郎君这话就过分了!东家实乃厚道人,不说别的,我等每日里好吃好穿,工钱还丰厚,可没见东家亏待过哪个!”“反正我在千金坊干活不短了,从来没见过什么地牢!这不睁着眼说瞎话吗?”一个高鼻深目的杂胡抢上来叫道“东家,好!我在外头被人打,被人骂在千金坊,舒坦!”他话儿说得不甚连贯,于是连比带划,神情颇为激动。
周遭一阵哗然,有人窃窃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