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泰伤势严重,奄奄一息,三个身上寻摸出少许金创药,胡乱涂了,又怎能放心?裴果便道“期弥头,忠哥儿,你两个速速带着黑獭下山,寻大夫疗伤。此地自有我在,无须担忧。”
独孤信倒不推辞,一把背起宇文泰,头也不回下山去也。杨忠却不走,说道“果哥儿你也受了伤,我留在此处助你一臂之力。”
裴果点点头,复又走上几步,大声道“姓李的,你待怎的?”
李叔仁嘿嘿冷笑“事已至此,还能怎的?我李叔仁可不想死在这荒山野岭。”
裴果语气如刀“放了她!我饶你不死。”
李叔仁摇摇头“我却信不过你。”
“你”
李叔仁阴阴发笑“这样罢,你两个现下就下山,走的远远的。我发誓,你两个走后,我定会放了这小娘,如何?”
裴果又哪里信得过他,怒道“狗贼!你信不信我一刀斩了你的狗头?”
李叔仁笑得大是猥琐“我信,我怎会不信?”突然脸色一变,手中刀稍稍一提,恶狠狠道“那你信不信我先抹了这小娘的脖子?”
裴果与杨忠两个气得直跳脚,只是没办法。
时间过去很快,日头已经在往西走,李叔仁抬眼看了看天,悠悠道“我平生耐心最好,你两个不肯走,大不了慢慢耗着就是。不过嘛我那三百属下就是再蠢,到头来总也能寻来阴山,你说是也不是?”
裴果与杨忠对视一眼,情知李叔仁并非说谎,剩下那三百甲士确然有可能随时寻来此山。到那时,他两个可万万走不脱。
可裴果又怎么可能就此离去,而留宇文英在李叔仁手中?
于是裴果与杨忠万分焦急,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不知如何是好;李叔仁也急,自个这条命可比宇文英要紧太多,万一那两个小贼真是不管不顾杀过来,岂不是弄巧成拙?
然而最急的,还是宇文英。
“郎君你快走,莫要管我”这句话,她已连说了三次。裴果不听,也不走,就这么死死站定,似要与李叔仁耗到天荒地老。
夕阳终于西下,宇文英一双明眸全在裴果身上,几乎要哭出来“郎君!我求求你,你先走好不好?”
然后她听到一句“我不走。追兵若来,大不了与你死在一处。”
一瞬间宇文英全身颤抖起来,泪珠夺眶而出。她看了裴果一眼又一眼,一遍又一遍,有万般不舍。
忽然她镇定下来,眼睛大大睁着,嘴角弯弯扬起,声音好生温柔,一如很多年前初见裴果时的模样。
“郎君,你身上青衣旧了,破了,若有暇时,换一件罢”
凭谁也想不到,宇文英一边笑着,一边平平倒退两步,就这么一脚踩在了云端。于是架在她脖子上的金刀就这么落了空。裴果看到,那一袭胡裙、那一头长辫,就这么消失于云雾缭绕的万丈深渊。
裴果拼尽了全身力气一跃而前,落地时,半个身子都几乎露在悬崖外头。他像溺水的婴孩一样,伸出手奋力去抓、去捞,换回来的,只是虚无。
咫尺,就是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