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梁普通七年魏国孝昌二年)五月初的一天,裴果跪在榻前,哭得稀里哗啦。
裴邃卧床两个多月,病入膏肓,终于没能挺过去,溘然长逝。
临终之前,裴邃齐集豫州军上下,言道“裴邃固然不在,寿阳却不能不取。我已上书建康,请陛下尽快遣人入主豫州,总揽大局,率军攻打寿阳,尔等当尽力辅之。军中之事,若有不决者,可问陈子云。诸君,共勉!”
直到这时,裴邃心中所忧,依旧还是寿阳。陈庆之以下,众将泣不成声。
待众将散去,裴邃独留裴果,一番谆谆教诲,尽是不舍之情。万千话语,归为一句“寿阳归梁之日,孝宽莫忘祭告为伯一声,吾愿足矣。”就此仙去。
去岁大变之后,裴果本感孤苦,来到南朝伯侄相亲,甚多安慰。不想才半年多时间,又是一场生离死别,真个叫痛彻心扉,乃狂呼大叫“不取寿阳,裴果誓不为人!”
裴邃为政宽明,豫州百姓敬之,闻其去世,莫不流涕。消息传到建康,梁主萧衍痛惜不已,乃追赠其为侍中、左卫将军,赐谥号“烈”,并赐鼓吹一支,晋爵夷陵侯,增邑七百户。
对面寿阳城里,新任魏国扬州刺史李宪额手相庆,笑曰“寿阳高枕无忧矣。”
李宪以为寿阳安矣,实在是低估了梁国进取寿阳的决心。梁主萧衍看完裴邃奏章,深为触动,当即加授中护军夏侯亶为使持节,令其疾驰至合肥,即刻都督北伐诸军事。又令谯州刺史湛僧智、历阳太守明昭世、南谯太守鱼弘、晋熙太守张澄四部再行集结,克日奔赴前线,增援豫州军,务必攻克寿阳,尽收淮南土地。
夏侯亶为人宽厚,且极有器量。他一至合肥,便以自个不熟悉寿阳战局为由,授陈庆之假节、总知军事,私下里更与人说“渊明公若在,早得寿阳,何来我事?自当遵渊明公遗志,但军事不决者,问陈子云也。”
陈庆之先是设下四层埋伏之计大破魏军,后来又得裴邃临终托付,现下再由夏侯亶力荐,当真是声望日隆,俨然豫州军将之首,众皆服气。
陈庆之见夏侯亶竟如此大度,感动之至,敢不效死?
“谁人为我先登?”
陈庆之铜盔铁铠,高踞马上,右手拔出佩剑,威风凛凛。
五月以来,夏侯亶坐镇合肥,以陈庆之统帅豫州大军进击寿阳。转战一月,陈庆之攻无不克,打下寿阳周遭二十六座堡城,几乎日下一堡,真可谓声威赫赫。
魏国寿阳主将李宪慌了手脚,遣其子李长钧到处建城筑堡,以图阻挡陈庆之步伐。陈庆之便盯上了李长钧,建一城就攻一城,筑两堡便打下两堡,弄得李长钧欲哭无泪。
今日陈庆之率部而来,眼前正有李长钧新筑的两座小城,东西对立,以为呼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