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天穆惶惶渡河北去,费穆兵败被杀,大河之南,不复见北军踪迹。河南诸州诸郡见状,争先恐后上表洛阳,以示归顺之心。
元颢大喜之余,自谓天下已定,更自诩天命在身,不觉骄怠。
朝中以元彧掌权,元颢对之言听计从。元彧投其所好,凡元颢昔日宾朋亲信,无论良莠,皆大肆提拔封赏。这干人多是骄纵贪鄙,一朝得势,每每干扰朝纲,弄得乌烟瘴气,怨声载道。
元颢听之任之,日夜与这干人纵酒为乐,不恤军国。当初元子攸走得匆忙,除开尔朱英娥叫尔朱世隆护卫着渡河北去,其余一众妃嫔皆为留在洛阳后宫,元颢垂涎欲滴,乃不顾非议,急吼吼一头扎入后宫,荒淫嬉乱,乐此不疲。
南军入洛,将士自觉功高势大,常常陵暴市里,仗势欺人。百姓恨之。
即便白袍军,初时还好,因在这锦绣洛阳待得久了,耳濡目染之下不免徇私放纵,违纪之事屡见不鲜,愈为北人痛恨。
裴果与杨忠倒是告过几回状,可惜陈庆之两手一摊“我白袍军千里而来,孤军悬此,旷日弥久,岂无怨懑?人心私情,终要顾及。譬如球浮于水,压得愈狠,反弹愈烈呵”
于是朝野上下哀叹之声不绝,对元颢政权不止失望,更深为恨之。
元颢沉耽酒色,连陈庆之这“外人”都看出来,元颢这般下去,势将不保。陈庆之便劝元颢“陛下与我等远来至此,人心不服者,其实甚多。彼辈若知我等虚实,召四方合兵来袭,何以御之?不如启奏我主梁主萧衍),请增精兵至洛,则陛下江山永固也!”
元颢强忍怒意,左推右脱打发走陈庆之,立马召来元彧,气冲冲道“陈庆之欺人太甚!何谓人心不服?朕天命所归,江山本就稳固,几时又需萧老儿出马?”
元彧嘿嘿冷笑“陈庆之兵不过数千,已然难制,若再增其众,这洛阳岂非他陈庆之一个人说了算?以此观之,陈庆之歹心已生,不得不防!”
元颢悚然一惊,此后朝廷之事,无论大小,皆将陈庆之及白袍军拒之门外。
不久元彧再献一计,请元颢瞒着陈庆之偷偷上表至建康,奏曰“今河北、河南一时克定,唯尔朱荣尚敢跋扈,臣与庆之自能擒讨。州郡新服,正须绥抚,不宜更复加兵,摇动百姓。”
本来梁主萧衍得到陈庆之奏告,已是打算调动兵马往北。因见元颢奏表这般写法,加上元颢言辞谦恭,奉礼又厚,萧衍竟尔深信不疑,到得最后,出兵之事不了了之。
到了这时,面上瞧着元颢与陈庆之还勉强过得去,实则早是貌合神离,互相猜忌不已。
白袍军中有谋士谏曰“使君威行河、洛,声震中原,功高势重,却为元颢所疑,一旦变生不测,可无虑乎?不若乘其无备,杀元颢、据河洛,引我大梁兵马前来,一举恢复中原。此,千载难逢之机也!”
陈庆之打起仗来智谋无双,偏偏这时没了杀伐果断的劲儿,思虑再三,只是不从。
闰六月初,杨椿幼子杨愔潜出洛阳,逃到长子,拜见了元子攸。元子攸问洛中事,杨愔从容答曰“元颢沈耽酒色,荒废朝政,洛中人心全失。其败亡只在旦夕,不足陛下忧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