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衡世子低眉沉思,不知在作何。只有御司瑾,第一眼注意到苏曦进门。
“落华不胜酒力,先退下了,哥哥们尽兴。”落华仙子礼貌的打过招呼,带着身后的侍女朝苏曦走来。
苏曦后退一步让开,脸上是面无表情的冷淡。对于某些想法颇多的人,她做不到笑脸逢迎。
“王妃此去好久,落华都没有机会与你对饮了。”落华仙子言语中有些嗔怪之意,面颊上淡淡的绯红更衬得她的美态,娇弱如水中花,婆娑如水中月。
苏曦嘴角微扯,似笑非笑道:“姐姐客气了,来日方长,对饮多的是机会。姐姐醉了,回房好生休息吧。”
其实此话之意,若在今日有个世人皆知的俗语:你想太多了,洗洗睡吧。只是苏曦不想说破,客套两句便是。
语罢,她也不同落华仙子多加纠缠,朝着御司瑾的方向缓步走去。
落华仙子见苏曦如此,娇态并出,由侍女扶着出去。只不过那娇弱回眸,眼中尽是妒意。
“怎么去了这么久?”御司瑾有些担心的问,声音略带磁性,入耳十分好听。
苏曦很自然的在他身边坐下,解释说:“秋月姑娘知道我不能喝酒,特意请我品茶,耽搁了点时间。”
“哦?”御司瑾眸中闪过一丝兴味,嘴角微微上扬,“没想到这酒楼还卖茶,改日本王也要好好品一品。”
苏曦感觉气氛有些怪异,见黎萧,黎衡,和御嘉颜等人已经纷纷离去,她也正想退去。毕竟时间不早了,困意袭人就连苏曦也无法抵御。
“曦儿,明日本王就要去洹河了,那里水患严重。可能......没有数月难归。你,可会想念本王?”御司瑾垂眸,看不到他眼底的深色。
苏曦轻叹,她该如何说?他的曦儿本就不在,骗他只会让她心中越发愧疚。
千言万语,到了嘴边,竟化为了一句:“何时启程?”
“明日一早。”御司瑾冷笑一声,语气里满是焦灼。“之前,本王虽为逸王爷,赐封逸州,可未曾亲自管理过。逸州逸王爷,不过一个名号而已。现如今本王沦落至此,那些官员又有哪些会给几分好脸色,如今连这些烂摊子都要交给本王收拾。这个王爷,不做也罢!”
“王爷,你喝醉了。”没有别人,苏曦恢复原来那不冷不热的语气和态度,她叫来门口侯着的无霜,让他送御司瑾回房。
苏曦则是向秋月要了笔墨纸砚,秋月自然马上去取。宴席散,四下无人空空如也。苏曦回了房间,布置简约精美,窗外之景镜花水月样样俱全。
“王妃。”秋月叩门而入,手中端着上好的文房四宝,放置桌前。
苏曦就那样坐在桌边,一只纤手撑着下颚,见秋月摆笔磨墨。许久,她才开口:“洹河水患,你可知?”
闻言,秋月低眉含笑,道:“王妃还真是关心王爷,听闻前些日子洹河水患可冲毁了不少良田和屋舍。”
苏曦又问:“你可知详情?”
“只是知道,还无破解之法。现在百官也是毫无头绪,民怨四起呢!
数日前,洹河附近的县令为了增加粮食产量,毁林开荒。这新开的良田在河边,土壤肥沃之地,本该是粮食盛产。
可洹河水流湍急,许多刚开垦的新地泥土松软,冲入河道内导致下游堵塞,中游上游又遇洪季,河水暴涨。
这才冲了好几个村庄,听说水高六尺屋舍只见顶梁,不见门窗。于是就有了许多难民,这些人临河打渔,现没了生计,进了城里也是沿街乞讨,烧杀掠夺。
因为逸州分封,朝廷那边要拨款还需要王爷亲自去请,那些官员也上奏过,多数因逾职之罪遭贬。”秋月身为酒楼之主,自然在品酒论事时将这些消息熟记于心。
苏曦低眸沉思,脑海里闪过一个又一个念想。
开仓放粮,可开谁的仓?逸王府的粮仓只解燃眉之急,不是长久之计。这些难民打渔为生,又无法融入到城中生活,要他们学手艺恐怕是难。下游泥沙堆积着,可不能就此懈怠,万一再来一次洪水,那逸王城可容不下那么多难民。
苏曦看过地图,隐隐还记得些许。洹河离逸州逸王城,说远不远,说近不近。若此事处理不好,只怕御司瑾在众人心中的地位会有所下降,也会给黎傲等人可乘之机。所以,此事,必成!
“容我想想,你先休息吧。”苏曦揉了揉有些酸胀的太阳穴,玉手拿着沾染墨汁的毛笔,就这么行云流水般的挥笔写了起来。
秋月没有打扰,静声悄悄退去。
苏曦现在满脑子都是洹河的情形,还有御司瑾那副令人心疼的厌倦模样。是因为他喝醉了,还是因为是她,他才展露出那样不胜其烦的样子。世人皆说逸王明道,理应称王,可这些,是他愿意做的吗?
苏曦也问过自己,何为晴凉之女。十八岁成人礼中,为民请命。她记不起晴凉凤曦是如何献策,却想知道她是否愿意献策,还是将这万世苍生,也当做一道题?她找不到,晴凉凤曦爱做何事,有何喜好?她都不知。她只知道,淡漠,才情,这便是她晴凉凤曦的代言词。想想也是,可笑,又可悲。
烛光隐隐,烛泪落而知天下夜幕星河灿烂,却不知如何阻止自己燃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