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他实在忍不住了,决定去找冰冰。
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
披着月光,戴着星星,他没有告诉母亲,独自去韩家沟找冰冰。
他来到走马岭时,太阳已经爬到天空上。
他爬上走马岭山顶上的这块大石头前坐下。那时,这石头前没有这座荒坟。望着山下远处的韩家大院,呆呆出神。那个他朝思暮想的,深爱着的人儿就在那大院里。她还好吗?他在心里自己问自己。
他想去那大院,但大院却给了他一种莫大的恐惧。虽然他现在学了武功,但不够精,打不赢大院里那些身强力壮的家丁。他想,自己心爱的人最喜欢听自己吹笛子。自己吹一曲笛子,告诉自己心爱的人,自己回来了。
他从腰间抽出笛子,横在嘴上吹响了。
笛声悠扬,满含思念和关怀。
笛声被他的气送出很远很远。
老人还是躺在地上,眼睛望着远处的大宅院,泪在眼角还在流淌。手里的笛子,他握得紧紧的,紧紧的。
痛苦的表情,没有减半点。
牛宽的笛声传进冰冰的楼上时,冰冰已经饿得奄奄一息了。听见笛声,冰冰突然一下精神抖擞。她从床上挣扎着坐起来,叫丫环把她扶到窗前,打开窗户。笛声更清晰,响亮。
冰冰嘴里惊喜的说:“是他,是他,他还活着,他还活着,他来了,他回来了!”
说着说着,眼泪就簌簌的直往下掉。
她吩咐丫环,给她准备点吃的。她要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既然心爱的人儿还活着,而且已经回来了,她就应该好好的活着,活着跟他见面,活着跟他一起离开,一起生活。
她想,快要见到自己心爱的人了,得好好打扮自己,不能让心爱的人看见自己憔悴的模样而心疼,而难过。
她艰难的坐到梳妆台前,对着镜子细心的打扮自己。她把自己的头发梳好,编成一根粗粗的辫子,拿出一条洁白的手绢扎在辫梢。首饰,一件一件插在头上。
冰冰把自己打扮得像个新娘子一样。并拿出自己亲手做的嫁衣,穿在身上。把那双绣着鸳鸯的红红的鞋子,也拿出来穿在脚上。她把辫子从后脑勺斜垂到胸前。她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觉得很满意了,就走到窗前,望着外面。
冰冰嘴里有了歌声:十里荷花待嫁的年华,挽鬓凤冠的珍珠插进头发,红红的嫁衣身上披挂,只等郎君来把自己娶回家······
歌声甜蜜,轻快,幸福。
晚上,牛宽凭借跟吴雪鹏学的轻功,很轻松就飞进了冰冰家的后院。他走进冰冰的房间,叫了一声冰冰,泪就掉了下来。
冰冰见到牛宽,口里宽哥还没叫出来,泪就先流了出来。她一头扑进牛宽的怀里,紧紧抱住牛宽。
牛宽也紧紧的搂着她。两个相思相爱的人儿,终于又见面了。
几多的相思,几多的思念,几多的牵挂,全在这个拥抱里。
不用语言,不用声音,双方完全能感受到彼此的爱与情,思念和痛苦。
拥抱了一会儿,牛宽对冰冰说:“冰冰,我要带你走,带你离开这个地方,你愿意跟我走吗?”
冰冰在他怀里使劲点头,说:“愿意,愿意,你现在就带我走,马上带我走。”
东西没收拾,首饰也没拿,牛宽就背着冰冰跑下楼。跑到后门前,牛宽打开了后门。这时候,他们被韩坤发现了。韩坤带着下人拿着火把追了过来。
牛宽背着冰冰赶紧跑出了韩家大院,跑进山坡上的竹林,向山上跑去。在他们身后,是长龙一样的火把,和呼喊声。那是韩坤带着人追了上来。
因为背上背着一个人,牛宽施展轻功也跑不了多块。再说,他练轻功不久。
逃跑的人心里总是慌张的,而且还不择路的。牛宽背着冰冰只想快点把追来的韩坤一行甩掉,就跑进了满是荆棘的丛林里。不仅路不好走,而且还很滑。
就在他跌跌撞撞的快要爬上山顶时,脚下突然一滑,他和冰冰一起摔了下去。他跟冰冰分开了。他听见冰冰一声惨叫,他大声呼叫冰冰,但冰冰没有应声。他在黑夜里摸索着找了很大一圈,也没有找到冰冰。他心里很着急,也很紧张,但又没有办法。
韩坤追了一段路,追丢了之后,就带着人回去了。
天亮了,牛宽终于找到了冰冰。他看见冰冰躺在悬崖下的乱石中,满头满脸都是血,粗大的独辫子,掉在了地上。他大叫一声:“冰冰!”人疯了似的冲下去。
荆棘划破了他的手和脸,他不管。一口气冲到冰冰面前,抱住冰冰,口里不停的叫着:“冰冰,冰冰······”
泪在他脸上如断线的珠子。心像被人杀了一刀一样。
冰冰在牛宽不断的呼喊下,慢慢睁开了眼睛。但她呼吸已经很微弱,人也很虚脱。看上去,这时候就算有神仙在此,也无力回天了。
冰冰看着牛宽,脸上笑了,她微弱的声音说:“宽哥,我,终于,等到你了,我知道,我,快不行了,你要,你要,好好的,活下去,不要找,我的家人,报仇,不要,恨他们,我们不能,在一起,是因为我们,还没有,修满六辈子,下辈子,我们就会,在一起了,没有人,把,我们,分得开······”
冰冰闭上了眼睛,永远地,永远地······
牛宽紧紧的搂着冰冰,脸紧紧地贴在冰冰的脸上。泪,涌泉一样。心,碎了,如一块石头砸在玻璃杯上一样。他张大嘴巴想放声,却又发不出声音来。浑身不停的颤抖,不停的颤抖。
天,阴沉得可怕,仿佛要塌下来一般。
牛宽突然不流泪了,心麻木一般没有那么痛苦了。他抱起冰冰,一步一踉跄的走上山顶。在这块大石头前,用双手一下一下的在地上刨起来。双手刨出了血,他不管。最后刨了个坑,把冰冰平躺着放进坑里。将土推下去,胡乱的盖在冰冰身上,然后,他就一头倒在地上昏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