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聿深还是头一回在父亲的墓前说那么多的话,以往每次来祭拜,他也只会用最简短的语句告诉父亲现在厉家的状况,以及厉家人都还安好。
已经逝去多年的人,在他的墓前说上几句话,也只是为了个心安而已。
但今天,厉聿深心里藏了许多事情,开口之后,也难免有些失控。
“当年发生的那些事情我没有经历过,也看不见到底谁对谁错,但我想,您应该不会做出对不起家人的事情,这中间必定有些误会,但......有些已经发生的,却没有办法改变和挽回了,您认为,我应该怎么解决?”
厉聿深自然无法从一个没有人气的墓碑上得到任何回答,他在这里坐了很久,直到深夜,才动了动几乎在寒冬里冻僵的身子。
在零下的室外坐上几个小时,换做谁都会受不了。
厉聿深却是好像没有任何感觉似的,眼神逐渐清明之后,便对着墓碑轻声道:“我想如果您在的话,应该也会支持我的决定。”
说完,他便起身离开。
等他再到酒店,便已经深夜了,江丝楠没有看见他在寒风里坐着的模样,但也能猜到一二,知道厉聿深肯定是长时间都呆在室外了,才会浑身冰冷。
江丝楠得到了让自己意外的回答之后,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愣了半晌,才磕磕绊绊的说:“那,那九爷怎么不带上我,这样,这样我也能见见......”
“以后会有机会,不要着急。”
江丝楠抿唇,点了下头:“这可是你说的,下次不能食言。”
她没有继续追问,厉聿深在厉父的墓前还说了什么,她现在只想让厉聿深先去洗个热水澡,暖暖身子。
“我在这里等你,不然小心明天要感冒的,就算是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了。”
江丝楠把人推去了浴室,才坐到沙发里等厉聿深。
她想,厉聿深今天去祭拜父亲,应该是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说吧?
心里又浮现起了另外的一些事情,她还没决定好怎样告诉厉聿深,自己所知道的一些事情,但该说的,迟早都要说的,而今天......或许就是必须要将一切都说明白的时刻了。
江丝楠担心再拖下去,她和厉聿深便错过了最好的沟通时机,若是之后又再出现什么麻烦.......她最害怕的还是有什么事情会影响到她和厉聿深之间的关系,剩下的,她倒是没有那么在意。
浴室很快传来水声,江丝楠无意中朝那边看了一眼,这才发现这房间的浴室玻璃有多么的令人遐想,她赶紧转过目光,用手扇风试图让脸上的热度减弱。
等厉聿深出来的时候,江丝楠的脸颊还是红红的,热度仍旧没有消减。
尤其是看到男人随意敞开在睡袍下的胸膛之后,江丝楠的脸颊又再一次烧了起来。
厉聿深倒是没事人一样,淡定走到她身边坐下,顺势倒了一杯香槟。
介于江丝楠醉酒之后的种种表现,厉聿深几乎断绝了她喝酒的机会,除非某些应酬实在逃不过之后。
“九爷,你今天和宗序见面了?”
厉聿深点头:“嗯,见了一面。”
“那你们见面,都说了什么,是有什么新的证据了?”
厉聿深眼前便出现了宗序今天交给他的那些资料,很显然,那些东西......的确是充足的证据,可以证明很多事情。
他空闲的一只手勾起江丝楠耳边的发丝,语气深沉:“楠儿,你有想过这个人到底是谁,对吧?”
江丝楠张了张,最终还是没有否认:“是,我想过,之前的那些证据......还有......我父母回来了。”
他们回来之后,自然会告诉江丝楠许多,过去没有办法知道的事情。
“你,你也知道什么了?”
江丝楠仔细观察着厉聿深的表情,想知道这个男人是否也知道了,可是光从他的脸上,实在是看不出什么异常。
厉聿深将杯中的香槟一饮而尽,然后捧起了江丝楠的脸:“你先告诉我,在你猜测的可能性里,你没有因此而产生想要同我分开的想法。”
江丝楠瞳孔放大,很是诧异:“你怎么会觉得,我想要和你分开?我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可以和你呆在一起,又怎么会想要同你分开?”
尽管她知道的答案,的确让她没有办法视若无睹,更因此而心情沉重,并且有着无数的担心,但她绝对不会因此就想要和厉聿深分开。
这个人早就融进她的灵魂里了,无论发生了什么,她都不会想要和厉聿深分开。
“就是因为太想要和你在一起了......所以我才会那么担心啊。”江丝楠扁着嘴,表情看着很是委屈。
厉聿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所以,你也确实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江丝楠这回也没有再隐瞒:“我知道了,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九爷是今天因为和宗序见面之后知道的吗?”
如果是的话,男人看起来也太过平静了一点,让江丝楠不免有些惶恐。
“不是,怀疑早就有了,但......”
不愿相信,也不敢相信。
试问,有谁能够去做出那个最后的决断,确认近来所发生的一切,那个对江氏下手,甚至对江丝楠不利,并且在暗中筹划了那么多事情,就为了把江氏逼上绝路,也不打算放过江丝楠的人,竟然是自己的母亲?
是那个看起来温柔无害,总是笑脸迎人的母亲?
尽管他从未不会认为自己母亲是个真正无害的人,她能够在厉聿深尚且年幼的时候,将厉家支撑起来,就能证明她并非一个软弱的人,并且手段不凡,但......这和支撑起一个家族并非一样的事情。
在开始怀疑自己母亲就是那个幕后黑手之后,厉聿深并不敢相信这个结果。
所以直到今天,他亲眼看到了宗序交给他的证据,几乎可以给母亲判死刑了,他才不得不去面对这个答案。
这样的结果对于厉聿深而言,很是残忍。
一个是自己的母亲,一个是心爱的女人。
若是母亲针对的人换成他人,只要不是江丝楠,厉聿深都会选择视而不见。
反正他也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是个好人,厉聿深并不认为自己是善良之辈,若是母亲对他人动用了各种置于死地的手段,他必然不会插手,可惜现在这个人是江丝楠。
厉聿深猜得到母亲和江家人的仇恨应该是来自多年之前,只是那些上一辈人的仇恨放到现在,便产生了许多让人困扰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