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这是一列长长的武士队伍,有马有车,每个人皆精神抖擞,一望而知是受过精心训练的一群武士。
最前面的是一匹枣红大马,虽不如“紫琉璃”神骏,却更高大威猛。马上的人紫衣大氅,颌下飘了几绺修剪过的长髯,随风拂动,透着几分仙风道骨。马囊里挂着一柄异常宽大的剑鞘,剑鞘上镶满宝石,显示这柄剑的华贵无比。
这个马上的人可说是天下无人不识,他是南幽国大将军,封镇国公,皇后慕容佳之兄,慕容世家的领导者慕容英。慕容世家以铸剑为名,门下剑客名家如过江之鲫,几乎遍布神州各地。慕容英本人更是号称“剑中之王”,对剑术的理解达到登峰造极。他还有个身份更令人瞩目,南幽国皇帝萧天是他的结拜兄弟。
慕容英望了望矗立眼前的唤龙山,不禁有一番故地神游的感概。也不知多少年了,他,萧天,还有已经故去的霍功成,在这里歃血为盟,结义为生死兄弟。如今青山依旧,物是人非。
还有慕容佳,如果不是他当年刻意促成,又岂会造成今天人鬼殊途的惨况?一想起自己这个唯一的妹妹,心里像针刺般难受。
妹妹立为皇后,又诞下麟儿,本该一片喜气洋洋。哪只不到三个月,莫名其妙地暴毙而亡,迄今之死因仍然成谜。慕容英历经尘世,当然清楚宫闱之中的争权夺利,妹妹一定是死于阴谋诡计之下,但苦于找不到证据。为了防止外甥再度成为牺牲品,于是他与萧天商议,由他带往边关抚养十年,待期满后再还于皇室,那时或许妹妹的死因已经查明。不料十年之期已满,而妹妹之死还是毫无头绪。唯一令慕容英欣慰的是,萧天没有再立皇后。
慕容英是个心思深沉的人,他察觉到萧天对妹妹还留有余情,或许爱屋及乌对妹妹的孩子也另眼相待,如今太子之位一直空悬,那么他的外甥就很有希望得到这个位子。
太子就是以后的皇帝,主宰天下,到那时凭借这层关系,慕容世家岂非天下第一世家?
慕容英打着如意算盘,这次送外甥进京,表面是父子团聚,其实他必须让这个外甥在太子之位的争夺中占据有利形势。他当然清楚这并不容易,萧天有三个皇子,据京中眼线传报,大皇子萧伟是以前萧天在酒醉后与于贞贞的丫环同宿所生,那个丫环早被嫉妒成性的于贞贞暗害而亡,虽是长子,但本人平庸无为,加上朝中毫无势力,又素不为萧天所喜,基本上已经排除了竞争太子的可能。二皇子萧震是于贞贞所生,据说聪颖异常,文事武功皆颇为出色,再加上于家在朝中广有人脉,于贞贞又是个极不寻常的女人,这才是他此次进京真正的对手。
慕容英不禁意气风发地回首一望,这群肃然前进的武士是他精心训练的死士,是以后对抗于贞贞最重要的资本。他没有选择军队护送,是非常信任这群武士的战斗力。
武士们簇拥着的是一辆奇怪的车,车厢很大,比一般的马车要大上三四倍,里面摆上一张床都没问题。车身上镶着一层铁皮防护,窗口上也竖着铁条,将之比喻成铜墙铁壁毫不为过。
拉车的却不是马,而是人。六个精壮大汉肩膊上缚着铁锁,铁锁连接着马车,由他们拉纤着前进。
那些大汉拉着如此沉重的车,脸不红气不喘,显然是久经训练。这辆车是慕容英设计的,不管怎么训练的马在遇到紧急情况下难免惊慌失措,只有他手下训练的人才是可靠的。
车里果然有一张床,床上端坐着一个年约十来岁眉清目秀的男孩。他拿着一本书静静地看着,周遭的世界好像与他浑然无关。
这个自幼被舅舅带到边关的男孩,耳闻目睹了边关征战残酷的杀戮,人的生命在一场场为私利争夺的战争中消亡。他无能为力,可在他幼小的心灵中烙下了深深的痕迹。
慕容英一直希望他能够尚武,亲自教他武功,可他却连剑也不愿意拿起来。他唯一的嗜好就是看书,各种各样的书。后来慕容英也绝望了,不再逼他练武,或许未来的帝皇凭借的并不是自身的武力,而是靠智谋,书中恰恰能够提供这些。
萧逸的对面有一个锦墩,锦墩上坐着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女,紧衣劲服,膝旁放着一对一长一短的宝剑,虽是青春妙龄,但浑身散发着一股英气。
她叫慕容婉,是慕容英的女儿,与萧逸自幼一起长大,彼此非常熟络。她比萧逸略大几岁,虽是表亲,但所谓长姐如母,萧逸又失去母亲疼爱,慕容婉又有几分像小母亲一样照顾他。
慕容婉双手托腮,蹙着眉头问:“我说殿下,一路上你除了睡觉就是看书,难道一点也不觉得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