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玉都转过头，迷蒙的眼睛望向了站在油灯下的那个中年男子，清瘦中有一股孤傲之气。霍功成的表情很平静，他缓缓踱到床边，既无欣喜也无悲伤。他看了一眼霍玉都所受的剑伤，半晌才轻轻一叹。
雷千里一愣，提醒道：“老爷，他真的是少主，是你和姬如云所生的儿子。老爷，你不会忘了吧。你行商去北邙国，曾在达木尔部落生活了一个多月，那时是姬如云一直在照顾你。你离开回国后不久，姬如云就生下了少主。”
“这么说姬如云就是红灯夫人？”霍功成问道。
雷千里点点头，霍功成怎么会忘记那个香艳充满诱惑力的女人。姬如云曾是北邙国宫廷的一个舞女，是个混血儿。达木尔部落在一次征战中立了大功，北邙国大汗祗回便将姬如云赏赐给达木尔部落的领哈尔特。霍功成的家族一直与达木尔部落有生意上的往来，与哈尔特的交情不菲。霍功成在一次去北邙国做生意的途中，病倒在达木尔部落，因身边缺少人照顾，哈尔特便把姬如云送给了霍功成。在北邙国，相互赠送美丽的女人是很平常的事。霍功成病愈，姬如云却神秘地失踪了。
“姬如云又是怎么找到的你？”霍功成接着问道。
“我被火药炸昏了过去，埋在了废墟之中，昏迷了三天三夜。是一个叫王博的人救了我，说是听到了我微弱的呼救声。我出来后四处打探老爷的下落，才得知老爷在唤龙山已经遇害。我心灰意冷，王博却对我说，他可以带我去见一个人，能够替老爷复仇。我跟着他去了北邙国，见到了姬如云。姬如云指着身边的一个小男孩告诉我，这是她与老爷的亲骨肉。我一算时间，正好是老爷与姬如云在达木尔部落相聚的时候。后来姬如云创建了红灯会，要替老爷复仇，我便加入了红灯会，成为了红灯三使之一。”雷千里回答道。
霍功成转过目光望向了霍玉都，这个年轻人真的会是他的儿子？霍玉都的眼神中有着期待与好奇，但目光游移不定，只怕他心中也有着某种怀疑。任何一种情感都需要时间的积淀与培养，这对根本不知道彼此存在的父子，都在认真审视着对方。
两人都没有多少激动的情绪，好像有一座无形的墙壁，阻隔在他们中间。气氛骤然间变得有些沉闷，在一旁的雷千里却有些呆怔住了，他原以为霍功成听到还有一个亲生的儿子在世，应该非常高兴才是，却冷静得出奇。“老爷，你又是怎样脱险的？”雷千里打破了这种略显难堪的沉默。
“这件事说来话长，以后再说吧。我盘算了一下，你们留在大将军府也不是长久之计，等我想个办法把你们安全地送出京城。雷兄，这段时间你要千万小心注意，大将军府并不如你想象的那样简单。”霍功成重新将面具戴上，又蒙上了面纱。“还有一点，我的事不能让任何一个人知道，包括姬如云。你好好照顾他吧，别忘记也提醒他。”
“老爷，你不跟着我们一起走吗？”在雷千里想来，还有什么事比一家人团聚更重要。
“雷兄，一个人重新获得了生命，就需要去报答感恩。”霍功成打开了房门，“多多保重，雷兄对我的情义，只恐今生难以偿还。”
雷千里不由一愣，霍功成的话里透着某种悲壮。望着霍功成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中，雷千里觉得霍功成改变了许多，以前的他锋芒毕露，傲气凌人，而现在变得异常的深沉，深沉得像是完全告别了过去。